牢房里摧残人身的刑具数不胜数,不过才过了十几种,两名大汉便只吊着一口气了。
番子各探了一遍二人鼻息,快步走至黑衣蟒袍的主子身旁呵腰恭恭敬敬禀,“厂公,不中用了,再要上刑,估摸着没一个能挺得住的。”
肩若削成腰如约束的貌美儿郎轻抬双睑,恹恹的打量了一眼刑架上几可用血肉模糊四个字来形容的两名彪形大汉,复垂睑,对着案上烛火百无聊赖的映照着食指跟上那枚以假乱真的红玉扳指。
少顷,冷嗤一声,用带着玩味笑意的语气略显失望的说,“生的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却是个不经搓磨的脆骨头,就这样式的送来咱家东缉事厂,还劳狗皇帝废心嘱咐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真给脆骨头长脸。”
“厂公说的是,”番子谄媚附和,“此般不成气候的,扔进大理寺牢房,那儿的刑法一样能将这二人磨到极致,何须咱们年头锉刀刮肉,沾一身的煞气,以小的看,陛下就是见不得您闲着……”
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黑衣蟒袍的儿郎那双比冰窟窿里的碎碴子还要刺人的目光霎时扫了过来,一同响起的,还有那道清冷的不含一分一毫温度的声儿,“凭你也敢嚼帝王的舌根,不想活了?”
意识到自己逾矩,番子连忙屈膝跪在地上,边将额头“咚咚”往地上磕,边讨饶,“小的失言,厂公恕罪,厂公恕罪……”
“行了,”蟒袍儿郎不耐烦制止住把脑袋不停往地上撞的番子,抬眼望向刑架上皮开肉绽的两名彪形大汉,兴味索然的吩咐,“去,一刀抹了脖颈,给咱家讨个清闲。”
“是。”
番子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继而站起走向刑架,从窄袖里掏出一柄事先打磨的锃光瓦亮的断匕,将削铁无声的利刃比在大汉颈侧微微搏动的脉管上,向右猛的一划拉,顿时鲜血四溅。
那把被人身上粘稠液体染红的短匕比对着第二名大汉脖颈,用力划拉向一旁后,原本静的只有鲜血从脉管迸溅时发出的滋啦声的暗室里,突然响起一道颤颤巍巍、十分稚嫩无邪中裹挟着三分试探、七分畏惧的呼唤声。
声音的主人似悬了哭腔,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句,“阿叔。”
欢喜左胸腔咯噔一下,应声回头,一眼就瞧见了刑房门口那个身穿大红色盘扣夹袄,头扎歪歪扭扭双丫髻的、似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人儿——
鹿簪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