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
泱泱像个咿呀学语的孩童,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涨起一层几不可察的薄薄水雾。
熟悉的呼声轻而易举就将唤做阿宁的绯色衣裙女子带回了隔阂横生之前的年月里,仿佛她们之间还是当初那个心无芥蒂的小女儿家,没有过不去的坎,不曾别过四载、十六个季节轮转。
“阿宁,”泱泱紧抓着她腕骨,侧着头脆生生问,“我在长公主府见过你,阿元替我去长公主府辞活计亦见着了你,你也是长公主府中上值的侍者,对吗?”
丧失的理智一点一点回拢,阿宁骤然用力,将腕骨从对方手中猛的抽出,掩回袖内不作一声。
泱泱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只当跟前女子默认了自己的问题,她将臂膀垂于身畔,笑意吟吟邀,“咱们既都在一处上值,便是朋友了,不如留下来一块儿吃顿便饭罢!”
闻及此话,不待阿宁作答,立在食案旁的阿元率先出声,似有些不情愿的唤了一声,“泱泱……”
晨时绯衣绯裙的女子于长公主府门外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如针端般尖锐的字字句句不像是一个良善之人能宣之于口的,阿元并未对她留下好印象,本着不想招惹是非的心态,阿元只求这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门外的女子赶紧离开,至于一块儿吃饭,更是能免则免。
好在,名为阿宁的女子不是不识眼色之人,她瞟了一眼恨不得将逐客意思挂在脸上的阿元,垂眸撇着那桌子简陋的饭菜,怔怔道,“雌鸡炖煮的浓汤非我所爱,饭……就不吃了,叨扰。”
说完,迈开脚步擦着泱泱垂在身侧的臂膀走向院门,拽着掉漆的铜环将门用力往内一拉,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长街风雪里。
那抹与这寒酸院落分外不搭的绯色身影渐行渐远,阿元推动双轮椅轱辘急忙凑到泱泱跟前,蹙紧眉头表情生动的责问,“我说姑奶奶,你怎么敢留刚刚那位祖宗一块儿吃饭,我今儿晨起上长公主府替你请辞,你知道那祖宗说什么吗,她说不过一顿毒打,便教你害怕的连门也不敢登了,还说我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请辞的决定亦是她否的,我连长公主府管事的面都没见着,泱泱……”
说到激动处,阿元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泱泱方才抓过阿宁腕骨的掌心,边擦边道,“你听我的,将将那姑娘绝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主儿,日后上值若是遇着了,紧神避着些,莫要跟刚刚一样挨上去套近乎,当心有朝一日惹祸上身……”
只要一想起适才泱泱拉着绯色衣裙女子露出的那副讨好模样,阿元就觉得慌得很,她絮絮叨叨不住的叮咛,未曾抬头,丝毫没发现面前人那双遥望绯色衣裙女子离开方向、久久挪不回的眸光里隐藏的晦暗之色。
因着突如其来的生人搅扰,再次回到食案旁时,桌上饭菜已经凉了,怕坏肚子,泱泱又去小厨热了一遍,两个人围着同一张桌子,心不在焉的吃完了这顿饭。
年三十后的初一至初三,狗皇帝不用坐堂,文武百官无需入宫应卯,偏执掌东缉事厂的欢喜闲不得,要在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得来的最后休沐时分,把精力浪费在不知怎么得罪了狗皇帝的两名彪形大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