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生察觉簪曳不见了,随在还未痊愈的小四儿和厨娘卫氏身后寻到刑房门口时,欢喜抱着簪曳正准备往外走。
打眼瞧见暴戾恣睢惯了的主子如此亲近那个小姑娘,番子小四儿惊了惊,转念想起自个儿受罚那日二人交谈的过程,旋即转圜过神来。
毫无疑问,他那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主子,是喜欢鹿生的小妹,且愿意屈尊与之友善相处的。
意识到这一点,小四儿舒了一口气,将刚刚发现簪曳不见了时须臾提至嗓子眼处的心,一点一点落回到胸腔里。
卫氏战战兢兢从欢喜怀中接过孩子,对着东缉事厂说一不二的执事者敛襟颔首,将礼行了一回又一回,搅扰请罪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穿黑衣蟒袍的主子倦了,不耐烦走开,她脑子里那根绷的快要断了的弦,适才倏忽松缓下来。
在东缉事厂做厨娘的时日并不短,但这却是卫氏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令所有番子甚至整个盛安城都闻风丧胆的厂公欢喜。
上位者身上自带的那股子凌厉气势,即便并非刻意彰显,只是不经意泄露出来的几分余威,就足以令她这种浅见寡识的妇人胆战心惊了。
捏着袖角擦去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卫氏抱着簪曳,同鹿生小四儿一道往东缉事厂后门走去。
自年三十的前一日养到现在,小四儿终于能下床了,卫氏在家中单给四儿一个番子开了小灶,若不是簪曳中途跑没影,简单叙完几句话后他们就直接回了。
幸而一切有惊无险,不过是多耽搁会子时间。
回到仅和东缉事厂后门隔了一条街的家中,卫氏将温在灶上的肉羹献宝似的端上桌,那是她特特挑选上好羊肉、不及五更天就起身炖煮在锅里,用以给被栽进雪堆里的小四儿驱寒提热的肉羹。
小四儿很给面子,拿起筷箸就往嘴里扒拉了好几大口,似觉不过瘾,随后直接托着碗底往口中灌,咀嚼的间隙还鼓着腮帮子不住的夸赞大娘厨艺高超。
一口气填饱肚子,将吃的干干净净不剩分毫的碗倒扣在桌上,顺势把筷箸拍于一旁,小四儿摸着肚皮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守在食案旁的簪曳被他一副满足的销魂模样逗得咯咯直笑,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笑音,小四儿抬眼去看,目光触及三岁小人儿那张胖乎乎的肉脸,想起她与自家主子相处时的一幕幕,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蹿出一个主意,于是,他转头望向打从一回来就坐在小轩窗下看书的鹿生。
“诶,小崽子。”小四儿如往常很多时候一样唤鹿生。
鹿生自书本中抬起头来,回望向食案旁兴致勃勃的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