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又不是只活到今天便就死了,总归还是有明天可以指望的,大不了……
再多等一等。
四年如一日的翘首相盼,好不容易才盼来重逢,夙淮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置气上,强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那一点失落,他俯身凭感觉去牵江江的手。
眼盲以后,少璟每每入宫来替他请平安脉,都要忍不住感慨他是这天底下最善于伪装也最狡猾的狐狸,一千四百多天来,能照旧处理政事,应付朝臣,且不被金銮殿上那些个奸同鬼蜮形若狐鼠的老东西瞧出一分一毫端倪,的确当得起一声感慨,甚至蒙一句夸赞也不为过。
但,再巧诈的狐狸,亦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比如现在,他俯下身依着自个儿判断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摸索了好一会子,也没摸到那只纤细的腕骨。
他沮丧的叹了一口气,直起上身想要将一无所获的掌心收回,但就在退意将生的那一刻,一只带着薄薄新茧、粗糙的有些扎人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欲收还未来得及收的掌心。
该怎么形容时隔多年再次被江江握住的感觉?
年幼的时候,他往她手里递过书本,递过纸笔,也递过锦绣华裳金钗玉镯……
独独没有递过劳其体肤的活计,任何一样都没有,哪怕是合该小女儿家自己缝制的月事带,也是他一针一线帮她缝的,可就是在他臂弯里由他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却在被迫分离后的四年,由生活搓磨出了一手的粗茧。
微凉指尖一点点收拢,慢慢握紧那只主动递入掌心的手,夙淮轻轻唤了一声江江的名字,接着她情急之下诌出的由头温柔安抚,“我知你怕疼,莫怕,我不碰你就是了。”
江江心里的愧疚感,在夙淮的妥协声中愈发浓烈,她咬住干涉唇角翘起的死皮,抬头望着那张胎怀六月的雨夜梦里怎么也瞧不真切的脸,兀自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