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忽来,河面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身上燥意去除,这风吹在身上,分外的凉爽,司马婳觉得这风来得甚是时候。她很快就不这么觉得了,风虽启于微末,但却始于狂,狂风叠浪;栏杆上挂着的帆布咧咧作响,麻绳乱舞,剧烈晃荡;她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甲板之上,好在她眼疾手快,及时的扶住船沿上的栏杆,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没有滑倒。
浪花拍打在船身上,船左摇右摆,摇摇欲坠,几欲倾覆,骇得她躲入船舱中,眼见甲板上积水渐多,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不会要沉船了吧?她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将不好的念头甩出,不行,她绝不能让这可怕的事情发生。她刚想起身,两腿就一阵发软,更别提走上那么几步路了,贝齿紧紧地咬着红唇,丝丝腥甜,溢满口腔,难道自己就要在此倒下了吗?
眼里渐渐失去光彩,眼神黯淡无光,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入私塾,读书的机会,然她只差临门一脚,却这么被拒之门外,她真不甘心。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缓缓地起身,身体颤颤巍巍的,她扶着栏杆,艰难的进入到驾驶舱内。视线一扫,司马婳寻到目标,握住舵轮,银牙紧咬,艰难的转动轴轮,勉强稳住不断晃荡的船身。
渐深的积水,渐渐淹没至她膝盖,其心慌慌,见左侧方的案台上,有流水图纹,此时她危在旦夕,她再顾不得想些别的什么了,她决定赌上一把,纤纤玉手猛地拍下,啪嗒,手掌上变得通红,其上传来一股疼痛,然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并未在此上,而是全部落在甲板之上,机拓转动声响起,咔嚓…咔嚓…卡啦啦…声音不绝于耳,船沿甲板上的木板忽地一沉。
露出一排排孔洞,水泄而出焉,船上浮些许,司马婳见状,拍了拍胸脯,卡在嗓子眼的大石头,落回到肚子里。狂风猛浪下,孤舟摇摇欲坠,随波逐流,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外边已是风平浪静,她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扑通一声,司马婳腿一软,就这么瘫坐在冷潮的甲板上,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毫无行船经验的她能够勉强维持住现状。
却是有些难为她了,走出船舱,金鳞般的光束破开黝黑的云层,凉风吹打在身上,她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惊疑不定,这下应该没事了吧?她等了许久,也没见着有什么变故发生,咕噜噜…司马婳解下别在腰间的灰布绣花袋子,松开绳子,撑开袋口子,面香味传来,咕嘟…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其内装有干粮。
还好袋子防水,不然…她现在饿得直发昏,什么也不想想了,她揪下一小块咸面饼,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然而她还没吃上几口面饼,肘腋变生,只听扑楞楞…耳尖动了动,闻其声,叽叽喳喳…腾地站起,咳咳咳,干糙的咸面饼卡在她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噎得她直翻白眼,她捶了捶胸脯,这才将之咽了下去。抬头一看,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近些,再近一些…
天空之下,却是有成千上万只飞鸟来袭,其或大或小,羽毛色泽各异,她苦笑不得,今个儿,我这是什么运道,该背时?有禽鸟落于船木上,尖锐的长喙,啄了下去,笃笃笃…木屑落,纷纷撒撒,似天女散花,司马婳脸色黢黑,她半是威胁,半是咒骂,嗨~该死的坏鸟再敢祸祸我坐的船只,信不信将你们抓来烤着来吃,驱赶了这头,另一边又有鸟啄船木。
来回折腾,却是把她累得够呛,她眼眶红红的,却强忍着泪水不落,眼见船上,不一会儿便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她虽满脸的焦急,但却拿这群无赖鸟毫无办法,她还需这船渡河呢?因此,她绝不许这群痞子鸟继续破坏下去,急躁之间,她无意中余光一瞥,甲板上几只禽鸟,在啄食着地上的面屑,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有了主意。
来…来…看这,一小块面饼被她捏成碎屑,而后扔了出去,扑楞楞,一鸟飞离,其余鸟紧随其后,她眼前一亮,有戏…袋子底部,余下一块饼以作充饥之用,其余咸的面饼被一一掰碎,尽数撒了出去,司马婳看得一脸的肉疼。眼见群鸟飞离船只,她深知耽搁得越久,变数就越多的道理,其拉麻绳,改易船帆方向,使栏杆上帆布顺风,使船只乘风破浪而行。
司马婳立在船头远眺,耳边海风呼啸而过,鬓角间发丝乱舞,远远的,她便见到其前方,隐约间出现一模糊的轮廓。然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激动,只默默的使船靠向前方,至于为何不那么兴奋,是有原因的,数个时辰前,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迷失在那广袤无垠的墨河面上,其所遇皆为虚妄,她深吸口气,只希望这一次,别再是什么虚幻的:海市蜃楼了。
禺懿澈看到她在书山界内,所作所为的一幕幕,不禁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这小丫头,尽使些野蛮劲儿暴力通关,机巧劲儿寥寥,直至第三阶时,书山颤抖,一充满文气的玉佩飞至其跟前,一肌肉虬结的虚幻大汉缓缓地浮现,磅礴威压轰然落下,司马婳脊背一沉,膝盖一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硬是撑着不跪,然而她坚持了没有多久,终是承受不住那股压力。
噗通一声,膝盖一弯,重重的跪在青石板上,虚幻人影扯了扯嘴角,眼中尴尬一闪,眸光微动,身上的威压收了些许,其嘴唇蠕动,粗犷声响起,哈哈哈…其笑声如煌煌天雷,难得见到那么一个有趣的小丫头,身上并未沾染上那酸儒之气,若你是那劳什子的酸秀才,老夫还不想出来见你呢!小丫头片子,接着…此物,你妥善保管,且莫要让那些酸儒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