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帝直直地走进了坤宁宫。

“陛下，”皇后躬身相迎。

弘道帝看着眼前的皇后。

皇后憔悴了，鬓间有了丝丝白发。

他的糟糠之妻，因为他的疏忽怠慢，受了无数的委屈。

他原本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此刻见了皇后，却又如鲠在喉。

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令弘道帝倍感痛苦。

“陛下？”皇后狐疑地看着弘道帝。

弘道帝数次想开口，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皇后率先打败了两人之间的僵局，“陛下可去看望过母后？母后乍然听到太子出事，着急之下病情加重，太医说只怕不好，您……”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弘道帝却惊慌转身，扔下一句“朕有事要忙”，便踉跄地逃出了坤宁宫。

皇后望着弘道帝的背影，露出冷冷的笑。

她岂会不知弘道帝未出口的话？

只是，她不想听了，因为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今，陛下摆出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给谁看？

反正她是不要看的。

她不仅不要看，还要用太后来刺陛下。

陛下只晓得关心太子，却对太后不闻不问。

她刚从太后宫回来，太医正说了，太后受了刺激，破败不堪的身子雪上加霜，怕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原本她想派人面禀陛下，既然陛下来了，便直接当面禀报，至于陛下会怎么做，她管不了。

李尚宫有些担忧，问娘娘是否要追上陛下仔细问问？

皇后摇头，大可不必。

此生，她与陛下，只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有事说事，无事互不打扰，方为上策。

弘道帝怎么不知皇后的心思？

在皇后最痛苦、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他却视若无睹，别说伸出援手，甚至还助纣为虐，令皇后伤身伤心。

如今，他遇到难事，求助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至于太后，有太医正操心，他很放心。

其实，他哪里是分身乏术？

他只是无脸面见太后，不然太后问起太子的事，他该如何回话？

胡徒如何不知陛下所思？

他亦步亦趁地跟着陛下，心疼地看着陛下在黑夜里独自舔舌伤口，竟连个知心人也没有。

媚昭仪尽管得宠，但傲慢无比。

陛下冷了，她扇凉风；陛下热了，她添把柴。

一点不晓得心疼陛下。

陛下，过得苦啊！

胡徒忘了，陛下如今有这样的日子，完全是自找的。

当初他若能多眷顾皇后一些，也不至于如今遇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可惜的是，屋漏偏逢雨天。

当天夜里，太后薨逝了。

宫人来报丧的时候，弘道帝正在做恶梦。

梦见自己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紧紧地缠绕，蟒蛇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他慢慢地无法呼吸，甚至隐约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

就在这时，胡徒凄厉地高呼出声，“陛下，太后娘娘薨了。”

弘道帝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龙床后，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徒然一惊，“谁，谁薨了？”

太后薨逝了。

整个太后宫的下人哭成一团，也乱成一团。

太后娘娘脸色惨白，嘴和眼都微微张着，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瘦得脱了型。

身子就像一张薄纸，哪怕盖着被褥，依旧薄如蝉翼。

弘道帝悲痛欲绝，跄跄踉踉地奔了进来。

他衣襟散乱，一只脚穿着脚，一只脚连鞋子都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