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狗跟了高盛之后,已经不是从前的灰狗了,他如今手段更为狠辣,更为疯狂,他在当地租借了一辆大飞,把周建安捆绑起来,用绳子拴在大飞上,如此以来,大飞往前开的时候,周建安就会泡在水里,一路疾驰在水面上。
海水会让他没办法呼吸,会让他尿失禁,会让他尝到死亡的滋味。
就算他还活着, 看着漆黑的夜空与海面,人内心的恐惧也会让他缴械投降,把灰狗想要的东西都给交出来。
周建安吓坏了,他没想到茅夏和灰狗会知道他的地址。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无形中,好像有一双手,在控制着他。
周建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关键信息,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抓住,却总是在直面真相的时候,与真相擦肩而过。
周建安吓坏了,他被灰狗绑在大飞上,大飞速度快,周建安泡在海水里,这是没打算让他活。
灰狗站在大飞上,看着周建安,笑道:
“听说你手里有六千万。”
周建安脸色一变,又慌忙陪着笑:
“你胡说什么?这也太荒唐了,我怎么可能有六千万!我在南海破产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生活都成困难,还被人通缉……”
话说到这,周建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茅夏果然抓住了他的漏洞,冷笑:
“通缉?警方通缉你干什么?你不是跑路去鹏城了吗?你在鹏城诈骗了?你手里的六千万就是在鹏城骗来的?”
周建安没敢说话,茅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我还真是不能小瞧你,你这个人命真大,总能一次次骗到钱,也多亏你骗了钱,我们才有机会在南海相遇!周建安,我不想多说,我和灰狗在港城杀了人,我们没有别的去路了,你要是不给钱,我们就只能等着警员上门来抓!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带上你!”
“茅夏!你听我说!”
周建安手被反捆在身后,没办法去抹脸上的水,他知道这两人都疯了。
天这么黑,他被绑在海里,随时都可以沉下去,灰狗要是开大飞狂奔,周建安活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周建安得想办法自救。
“茅夏!你听我说,舅舅手里是有一笔钱,但是这笔钱都在港城,不在我手里,我身上一点现金都没有,你得让我回港城,让我去取钱,我才能有钱给你!”
“回港城?周建安,我刚说了,我和灰狗在港城杀了人,我已经回不去了!”
茅夏走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她真的累了,这么多年,她不是在跑路,就是在跑路的路上。
她厌倦了这种生活,她不想再这么辛苦。
“周建安,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这笔钱,我留你一条命,否则,这里就是你的坟墓,到时候,我们割断绳子,让你的尸体沉入海里,别人只会以为你是自杀的,没人会联想到我们身上。你留着那笔钱,却没命花,你自己想想,什么选择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时间把茅夏变成了一个疯子。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对亲舅舅手下留情的小姑娘了。
她杀了人,人一旦走到绝境,就会抛弃底线和原则,茅夏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自然也没什么一定要留住的。
周建安要是不愿意给钱,那就杀了吧!
漆黑的海面,助长了茅夏内心的恶。
茅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破体而出,让她变成一个陌生的疯子。
周建安没想到茅夏变得这么绝情,他还想说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话,可是茅夏不想听,灰狗没有耐心听,他们都不打算和周建安做交易。
“既然不想活,那就死吧!带着那笔钱下地狱!”
茅夏说完,起身就去开动大飞,灰狗驾驶大飞,把马达推到最大.
大飞以最快的速度飞驰出去,周建安手被捆绑在绳子上,被大飞飞快拖动着。
速度太快了,周建安与海面摩擦,这种疼痛感不低于与地面摩擦。
周建安身上太疼了,黑暗放大了他内心的恐慌,他偶尔睁开眼,发现头顶的星星很明亮。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心情看星星了。
周家村的星星也是这样的,一闪闪的,明亮极了。
那时候他还不富裕,窝在周家村那种小地方,没钱没名的,却有大把时间。
他经常躺在草垛上看星星,觉得自己不像是农民,反而像浪漫的诗人。
周建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过去。
可能是年纪大了,苍老来的猝不及防。
只有回忆让他鲜活。
可疼痛把周建安拉回现实,水面摩擦身体,实在是太疼了,周建安被折腾了许久,内心防线逐渐崩溃。
大飞的马达声忽然停下了。
灰狗停下大飞,走过来,脚踩在大飞的边缘,俯视着痛苦的周建安。
“怎么样?做好选择没有?是选择活命,还是交出那笔钱!”
周建安疼的嘴唇颤抖,他睁开一只眼看灰狗,“我给你三千万!买我这条命,只要你答应,我立刻给你三千万!”
灰狗冷笑:“三千万?打发要饭的呢!我看你还没活明白!我跟茅夏是亡命之徒,我们的人生完蛋了,没有这笔钱,我们就跑不出去。而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你要么要钱,要么要命,没有第三种选择!”
灰狗的话让周建安绝望,周建安奋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靠着股市骗了一笔钱出来。
他运气好,在鹏城的公安查到他时就跑路了。
周建安好不容易保下这笔钱,这是他的养老钱,是他是生活费,要是把这六千万交出来,周建安可就什么都没了。
“茅夏,我是舅舅啊!舅舅跟你一人一半,我拿三千万给你,算是舅舅还给你的!不,我给你四千万,四千万怎么样!当初我骗你的钱,并没有都到我的手里,那个向炎龙你拿了五百万,这钱跟我没关系!你得找他,我给你四千万,我们两清了,你放我走,怎么样?”
周建安满怀希望,觉得茅夏好说话,肯定能答应。
可茅夏却面无表情地笑。
她毫无反应,她并不阻止灰狗,她认同灰狗的话,要么拿钱,要么拿命!
周建安只有这两个选择!
周建安绝望了,他崩溃地嘶吼:“茅夏,我是你舅舅,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妈妈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的!”
“妈妈?你还好意思提我妈妈,你跑出来了,我妈妈却要被执行死刑,周建安,你怎么能这么绝情,要不是我妈妈,你现在还一无所有,在京市拿一个月几百块钱的死工资。是我妈妈带你发财的,我妈妈对你那么好,你却骗她又骗她女儿,你还有人性吗?”
茅夏特别生气,周建安戳到了她的痛处。
茅夏发动大飞,自己开着大飞,让周建安在海面上拖动,感受着与海面摩擦的疼痛。
茅夏内心愤怒,做事也狠,周建安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他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喊道:
“我给,我给!我都给你们,你们放开我!”
周建安的话让灰狗冷笑。
灰狗点了一根烟,“早这么说,就没这些事了,天怪冷的,我也不想开着大飞,在海边上乱逛。既然你识相,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天亮去银行筹钱。”
六千万可不是说转就能转掉的。
更何况灰狗和茅夏没有内地的卡。
就算有,他们也不敢用。
如今港城回归,内地和港城警员经常联手破案,他们怕被人给追查到,不敢动用银行卡和存折,只能让周建安提现金。
可是六千万的现金是多么庞大的数字。
周建安要提多久,才能把这笔钱给取出来?
国内已经有自动取款机了,周建安可以在取款机取钱,灰狗为了保险,特地带他去不同的取款机,以防被人追踪到。
周建安手被绑住了,他手上搭了一件衬衫,看不到他的绳子,灰狗就站在他身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看着周建安取钱。
这几年折腾下来,周建安老了许多,年轻人清俊的脸庞,也有了皱纹和斑点,从鹏城逃离后,周建安高度紧张,没法睡一个整觉,衰老的更快速了。
又被灰狗折腾了一下,身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脸色难看极了,像是随时都能倒下。
周建安这些钱在不同的卡上,一个取款机能取出十几万。
灰狗站在边上看着他操作,眼里满满都是警告。
“不要想跑,也不要耍花招,你知道的,我说得到就做得到,你要是敢跑,上天入地我都能弄死你!”灰狗警告道。
周建安点点头,不说话,他的头发垂在眼前,看起来不太利索的样子,没办法,他已经许久没理发了,平时出门只补充生活物资,头发都是自己拿剪刀剪的,算不上有型。
周建安取了十几万块钱出来,就说:“今天到上限了,得换个取款机,要么就只能等明天了。”
灰狗有点不耐烦,不过周建安卡的密码他已经知道了,确定卡里确实能取出来钱,灰狗就打算把卡拿过来,以后自己取钱。
灰狗抢夺周建安手里的卡片。
周建安不想给,紧紧捏着卡片,灰狗冷笑一声:“又忘记我的警告了,是吧?”
周建安只能松手。
灰狗冷笑着踹他一脚,周建安跌跌撞撞往前走,来往的人都觉得他有点奇怪,手上放着一个衬衫,像是要遮挡什么似的。
周建安走到门外的时候,灰狗把他推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灰狗坐上驾驶座,准备发动车辆,正当灰狗要开车的时候,周建安忽然双手一起用力拉开面包车车门,在灰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掉了。
周建安一跑就大喊着救命。
周围的围观群众都觉得他很奇怪,围着他问东问西的。
灰狗大骂了一声,没去追周建安,反而开着面包车跑了。
周建安的卡片在灰狗手里,这年头提款不一定需要本人去,灰狗就知道有个银行可以提到钱,以前赌场的钱,都是用村里老人家的名字注册的,他们直接过去就能把钱取出来。
灰狗在南海的赌场待了几年,跟这家小银行的人认识,他想塞点钱给对方,把周建安的钱取出来。
可这年头,银行没有经过提前申请,也取不出来太多钱,这个人努力帮忙,还拿了灰狗的红包,也只能给灰狗取出来五十万现金。
有总比没有好吧?灰狗只能把这五十万现金给取出来。
他怕周建安去挂失,周建安这些卡片也不知道怎么弄到的,灰狗总觉得不安全。
灰狗在南海待了几天,每天都去取钱,提款机取完就去柜台,柜台取完就去别的取款机,来来回回很多次,终于提到了四百万的现金。
这些现金体积庞大,不是一笔小数目,灰狗把钱放在面包车上,这是他弄来的黑车,他可以开着这辆黑车去别的城市,到了别的城市,要是能取出来钱,那就继续取,要是取不出来,靠着这四百万也能活好几年的。
灰狗点了根烟,听到卫生间传来洗漱声。
床上放着敞开的黑包,里面是一叠叠崭新的钞票,卫生间里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灰狗根本不爱茅夏,要是爱她,也不可能让她去接客。
茅夏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他拿到钱凭什么还要跟茅夏分?
再说了,那死老头是茅夏杀的,又不是他灰狗杀的,他凭什么要东奔西跑的,倒不如扔下这个娘们,自己去别的城市躲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回港城。
灰狗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好。
他拎起包,就想走。
茅夏在卫生间洗脸,她跟灰狗说好了,要一起离开的。
灰狗拿了四百万,茅夏觉得未来又有希望了,他们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小城市开一家店,做点小生意,茅夏想好了,她要重新开始,要脚踏实地赚钱,不能再过这种东奔西跑的日子了。
只要她肯努力,人生应该不算太晚。
她跟灰狗去新的地方,两人重新开始,灰狗有钱了就会对她好,要是她再能赚几个钱,灰狗肯定不会打她的,她的人生总会好的。
茅夏这么想着,忽然觉得门外安静的可怕,一个念头窜进她的脑海里,茅夏忽然想起一种可能性,她不敢赌人性,她见过人性的恶,灰狗可以逼她做妓女,拿钱跑路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茅夏打开卫生间的门。
看到灰狗拎着两袋钱,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打算去开门。
茅夏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她下意识去握住房门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