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你要去哪!”茅夏反应的过于激烈,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睁大眼问灰狗,“你想抛下我,自己拿钱跑路?灰狗,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这些年,我对你算不错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灰狗冷笑一声,他觉得茅夏天真,冲茅夏吐了口烟圈,说:“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你觉得我灰狗是好人?我她妈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能绑架周建安,就能丢下你!再说了,人是杀的,钱是我取出来的,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你有多远滚多远去!”
灰狗说着就要推开茅夏。
灰狗手里拿着几个包,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不方便推茅夏,茅夏堵在门后根本不放开。
她瞪大眼,有点焦急:“灰狗,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把钱都拿走了,我该靠什么生活!我这辈子就完了!我还指望靠这笔钱重新开始,我们去别的城市做点小生意,我们把日子过好了,你为什么非要丢下我!”
灰狗觉得这娘们太好笑。
“我跟你过什么好日子!我有钱了,什么年轻好看的娘们找不到,我要你一个年老色衰的鸡!你被那么多人玩过了,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得病!我灰狗一直都是玩你的,我跟你之间有什么真感情!你怎么只长岁数不长脑子,总是相信男人的话!”
茅夏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她狠狠守着门。
“灰狗,你不能走,这钱有我一半!我要靠这笔钱重新开始的!没有这笔钱,我就完了!我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茅夏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眼泪就是流个不停。
茅夏空洞的双眼里满是绝望,可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是不会生出同情这种情愫的。
灰狗满脸决绝,不耐烦地推她。
“给老子滚开!要是再不滚开,可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茅夏流泪摇头,她不能走,她一旦走开了,这辈子就完了。
茅夏不走,灰狗有点烦躁,便使劲去推她,眼看着茅夏的手就要松开了。
她满怀绝望,就像一个溺水、濒临死亡的人,哪怕水面离她只有一臂之远,可她依旧不能透出水面,去迎接那能让她活命的空气。
茅夏想到很多事,她不甘心,她不情愿,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她想去灰狗打自己,想起那个欺负她的老伯,她的人生变成这样,周建安要负责任,向炎龙要负责任,灰狗也要负责任!
茅夏余光看到一个冷芒。
那是一把刀,她就是用这把刀威胁周建安,让周建安跟他们走的。
茅夏忽然松开了手,灰狗以为她想通了,笑着去开门,他手刚握住把手,满脸得意地开门,谁知门没打开,后腰却传来致命的疼痛。
灰狗的笑凝滞在了脸上,他的笑里掺杂着疼痛,他表情扭曲,不敢相信地回头。
迎接他的是茅夏决绝的脸,与冰冷的眸子。
茅夏手里拿着一把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往下流,滴落在地板上。
手里的黑色手拎包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灰狗捂着自己的后腰,疼得直打颤。
“茅夏!”灰狗不敢相信地盯着茅夏。
然而茅夏沉默不语,近乎癫狂,她猛地走上前,对着灰狗的腹部,狠狠戳上去。
“去死吧!去死吧!让你跑,让你跑!让你对不起我!你们凭什么骗我,玩弄我!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俯视我的痛苦!你们凭什么把我像垃圾一样抛弃!”
茅夏边说边捅,刀刃进出身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灰狗终于站不稳,猛地朝前栽去,直直摔倒在地板上。
茅夏终于停下来了,她像是清醒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和地上没有呼吸的灰狗。
她没有惊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灰狗那些话浇灭了她生的希望。
茅夏已经不打算活着走出去了。
茅夏回卫生间继续洗手,洗干净手后,她看着倒地的灰狗,停顿一会,才拿了一叠钱出门去了。
茅夏去了一个地方,她记得向炎龙以前住在这里,她对自己说,如果向炎龙已经搬走了,她就放过他,如果向炎龙没有搬走,她就杀了他。
茅夏用衬衫绑住自己手里的刀。
她敲响向炎龙的门,她敲了好几下,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声音有点不耐烦。
是向炎龙的声音,茅夏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她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没有说话,直勾勾盯着前面。
向炎龙打开门看到茅夏时,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茅夏举起左手的钱,“不请我进去坐坐?”
那一叠钱至少有好几万,向炎龙这几年过得不顺利,从茅夏那骗来的钱都输在赌场上,他三十多岁了,在南海这边找了个老婆,孩子已经出生了,家里老的少的都要花钱。
向炎龙的钱一直不够用。
要是茅夏还是傻傻送钱,向炎龙不会拒绝。
向炎龙就觉得自己有魅力,过了这么多年,茅夏还是没有忘记他。
他勾了勾唇,吸了口嘴里的烟,笑:“进来吧!”
茅夏进去了,面无表情站着,向炎龙走过来,“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还是吊儿郎当的,一身痞子样,茅夏当年就爱他这调调。
阳台传来洗衣服的声音,茅夏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板凳上用搓衣板搓衣服,屋里的孩子好像在玩玩具,这房子不算豪华,可房子里有一家三口人,只要有家人在,人生就是有指望的。
向炎龙在往前走。
他骗了茅夏的钱,毁了茅夏的人生,可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
他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他甚至没有丝毫内疚,还想从自己这继续骗钱。
茅夏勾了勾唇,举起钱说:“向炎龙,你过来.”
向炎龙要笑不笑的,边抽烟边走近茅夏,“怎么了,钱多到花不掉?特地送钱给我?”
茅夏笑了笑,伸出右手,捅进向炎龙的腹部。
向炎龙的嘴唇刚勾起,面部神经便猛地抽搐、痉挛。
向炎龙的表情和灰狗很像,震惊、意外、不可思议、惊慌、恐惧……
这些表情太复杂了,茅夏读不懂。
可她能读懂他们的眼神,那是弱者对强者的恐惧,只有弱小的人才会惧怕,茅夏已经不再弱小了。
茅夏又捅了五刀,刀刀致命。
向炎龙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
他老婆没太关注这里,向炎龙猪朋狗友多,天天都有人来找,她还有很多衣服要洗,孩子又吵闹,她实在不想关注那些破事,只想早点洗完衣服,好躺在床上睡个午觉,休息一会。
茅夏见状,面无表情走出门。
茅夏扔掉刀,走到马路上去。
路边的报刊亭上挂着报纸。
茅夏看到一份晚报的头条,是互助会会长周芳春昨日被执行死刑的新闻。
晚报用了整个版面来讲述这件陈年旧事。
互助会已经是个老黄历了,当年的事,早已伴随着一代人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就如同这报纸一般,总有一天会边角泛黄。
茅夏盯着报纸看了很久。
过了一会,茅夏的视线被隔壁的娱乐杂志吸引了,这是一份港城的娱乐杂志,是渔民们从港城运进来的,港城杂志有很多小道消息,内地也有人买,南海报刊亭偶尔会有这些东西卖。
港城的报刊杂志,能挖到很多小道消息,这份报刊的头条,讲的就是着名影星楚楚获得奥斯卡,嫁给港城大佬的事!
报道先是说了楚楚拍摄的《宗师》获得13项奥斯卡奖项,夸赞她为华人增光。
又起底了楚楚的从业历史,盘点她少年时拍过的电视剧、电影。
报道说,楚楚一路顺利,从没受过委屈,从入行起就有很好的资源,不仅在内地拿到一流资源,更是早早就拿到好莱坞的入场券。
早年大家都以为她被大佬包养了,觉得她是某个有钱人的二奶,有传言大佬姓李,有传言姓王,也有人说,楚楚是内地某个煤老板的情人。
乱七八糟的传言很多,可楚楚从未回应过,不是因为传言真,而是因为传言假。
因为楚楚真正的背后大佬,是华莱的老总周楚榆!
周楚榆是华莱、曼达林、速森汽车、鸿宇网络的幕后老板,她还有一家资本投资机构,投资了数十亿美金,用来帮助华国年轻人创业。
前些年,华莱入驻好莱坞,收购蓝天工作室和漫威连影业,只这两项就花了几十个亿!
可见其资本雄厚!
而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周楚榆名字跟楚楚很像,两人都有一个楚字!其实楚楚原名周楚楚。
楚楚不是所谓煤老板的情人,也不是哪位大佬的二奶!
她是华国首富的亲妹妹,真正的小公主!
首富对妹妹特别好,不仅开公司捧红妹妹,还给妹妹买了很多楼房。
在京有四合院,港城有海景房,美丽国有山庄,法国有葡萄庄园。
楚楚名下资产数不尽,只房子就价值数亿元!
而楚楚是今年才跟龙城大佬谈恋爱的。
据新义城一位不愿意透露名字,却特别爱八卦的小弟透露,龙大佬和楚楚认识时间不长,两人一见钟情,龙大佬特别呵护楚楚,楚楚也很爱龙大佬,如今两人日子甜蜜,人生幸福。
……
茅夏看着这些报道,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楚榆是这些公司的老板!周楚榆是华国首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就是个普通女人,不就是运气好,才嫁个家世显赫的男朋友吗?她不就是运气好,才考上清大,才进入清大计算机系!
茅夏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楚榆竟然做了这么多企业,她有几百亿甚至上千亿身家,她为妹妹铺路,出手就是几十个亿,当茅夏还在仰望楚楚这个大明星,觉得楚楚跟自己云泥之别的时候。
楚榆却成为明星背后的资本,被这些明星讨好、仰望、追捧。
茅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嫁个好男人,可她没想到,周楚榆靠着自己,竟然能拼出一片天,竟然能成就这样的事业!
如果女人靠自己就能获得成功,那她这些年的汲汲营营,又算的了什么呢!
茅夏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报刊亭的老板问她要不要买报纸,茅夏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她按照记忆,走到一处烂尾楼里。
她记得她曾经来过这里,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绑架周建安的。
七年过去了,这烂尾楼还没有人接手,可能是地理位置太偏了,连过路的人都很少,工地上没有人看着,茅夏很顺利就爬到了顶楼。
她望着脚下的废墟,仿佛在回望自己的人生。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跑路,先是在德阳被邱家栋强暴,跑路去外地上学,又拿着周芳春的钱跑路港城,周建安骗了她,让她流落风尘。
后来茅夏来了南海,离开南海。
她回到港城,离开港城,又回到内地,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真的有很多年了,茅夏想,至少也有十五年了吧?
这些年她都干了些什么?是否有值得高兴的事,是否遇到爱她的人?
茅夏发现自己想不太起来。
她人生潮湿阴暗,一片泥泞,从未有一天真正面向太阳过。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怪谁,怪邱家栋怪茅光誉,怪周芳春,怪周楚榆,怪周建安,怪灰狗,怪那个被她杀害的老伯,那些袖手旁观的路人?
她忽然觉得,她应该怪自己,怪自己不该选择这样的人生。
她的每一条路都有别人推波助澜,可最终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把自己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茅夏曾经有花团锦簇的人生,可她却走到了一片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