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笑了笑,迟疑了一瞬,他突然抬起冷白修长的手,拍了拍聂离风的手臂。
那举止神态,温吞宽厚而亲昵自然,活像是个兄长对着年轻的兄弟。
聂离风身形僵了僵,眼睑微微瞠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尹延君,“我知道,你虽同她幼时常起争执与矛盾,但这么些年一同长大的情谊,无法磨灭,端看你不放心的亲自跑一趟清丽郡,还费心为她筹备婚事,便可见她在你心中,定是与众不同。”
聂离风下颚线渐渐绷紧,凝视尹延君时的眼神,滞怔而复杂。
他喉结轻咽,清悦的嗓音平淡中夹着丝微哑。
“你也不必误会,我既肯帮她筹备婚事,便绝没存着那等说不清的异心,我跟陶邀之间...”
白衣郎君再次扬起清傲的下颚,“跟你说不清,反正没有你揣测的那么龌龊。”
尹延君心下好笑。
聂离风与他说不清。
正巧,他也没太想理解他对陶邀究竟是什么说不清的心思。
“我既娶她为妻,自是也不会对她生出什么误会,单看聂宗子清风霁月高风亮节的为人,我自然也信得过。”
尹延君笑叹一声,抬手请聂离风回书房落座,语气越发随和。
“聂宗子请坐,今次想与聂宗子叙叙话,除却想多了解些邀邀,也是希望借此机会,令聂宗子解开心中对我的芥蒂。”
聂离风垂在身侧的手,掩在如云广袖下,微不可察地握了握。
他瞳珠乌色明灭,语声轻忽缓慢。
“我对尹宗主的芥蒂?”
见他不为所动,尹延君缓缓放下手,笑意温润宽容,好性儿的陪着他继续立在原地,语态真诚。
“我自问对邀邀倾心相待,也不曾得罪过聂宗子,何至于让聂宗子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摊开来聊聊,好歹日后清丽府和江南府也是明面上的姻亲,聂宗子总以冷脸待人,凭的让人生出许多误会不是?”
聂离风黑幽幽的视线定在尹延君面上,好半晌,面无表情地开口。
“喜宴一结束,我便会回到江南郡,此生与你们夫妻二人再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关系生不生疏,又有何影响?”
“怕是连陶邀都不甚在意,尹宗主又何必费这等心思,多此一举。”
“怎会?”
尹延君唇边笑意未曾有丝毫变化,“陶家在江南,岳父在江南,聂宗子日后若继任江南府宗主,我们要来往的机会,还多着呢,多一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聂离风扯了扯唇,“陶家是陶家,陶邀是陶邀,你是你,在我这里,不可相提并论。”
撂下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面对少年如此油盐不进的态度。
尹延君面上温润和善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他盯着聂离风清姿玉挺的背影,深褐瞳眸掠过一丝无可奈何地清冽。
“夫妻一体,姻亲与共,如何就不能相提并论?”
聂离风哼笑一声,声腔懒散,脚步未停,头也未回。
“你不了解她,所以才心里自以为娶了她,便可端起胜利的姿态,来高歌凯旋,装腔作势地对我放低姿态,好像自己当真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他牵起的唇角十分不以为然,在门外顿了顿脚步,微偏头,语气带出几分吊儿郎当。
“有件事尹宗主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这世上除了她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我更了解她。”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话,陶邀永远是陶邀,你永远是你,任何人都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束缚捆绑她。”
“希望,你永远都没有明白的那日。”
反正他始终是有耐心,等着看尹延君,成为下一个孟砚。
尹延君褐瞳中的清泽越渐幽浊。
“聂宗子,年少轻狂不是坏事,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你这样,会吃亏的。”
聂离风扯了扯唇,不甚在意地转过脸,提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