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这天,直到天黑,尹延君才回了院子。
他进屋屏退了伺候的人,便自顾净面洗漱,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到衣柜前,扯出压在底下的一身白袍,立在落地屏扇前不紧不慢地更衣。
屋里安静,只有他更衣时衣料的摩擦声。
陶邀撑着臂坐在床帏间,始终侧身看他。
待他坐到梳妆镜前自己束发,陶邀心里酸刺的厉害,轻声唤他。
“宗主...”
尹延君握着梳子的手骨节分明,顿在半空。
他微微侧过脸,眉目温润,只是眼白处渗着红血丝,嗓音也温和中透着沙哑。
“夫人尚在月子中,只好生将养身子便是,旁的事无需费心,只我近日有些忙,许顾及不到夫人...”
“宗主。”陶邀轻柔打断他,“你来,我帮你束发。”
尹延君却自顾对着镜子开始梳头,“无需劳累夫人...”
“你过来,别叫我担心。”
尹延君僵坐了片刻,这才徐徐站起身,提脚走过来。
陶邀正面他的脸,看清血丝密布的眸,和下颌青色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颓丧。
尹延君背身坐到床榻边,握着梳子的手缓缓抬起,递给她,哑声低语。
“劳烦夫人。”
陶邀莫名眼热,她跪坐起身,替他梳头。
梳着梳着,心里难受的厉害,启唇时鼻音浓重。
“宗主,可是在自责?”
尹延君撑在膝头的手微握,端坐着并未答声。
陶邀偏头看了看他,徐声轻语:
“宗主可是觉得,自己当初做主给薛氏名分,让她进门,又低看了那女人,五弟才发生这样的意外?宗主将五弟出事的缘由,都怪罪在自己身上吗?”
尹延君腮颌线绷紧,敛目不语。
陶邀环住他肩,头轻轻靠在他颈窝里。
“宗主别这样想,就算不是宗主,换做老夫人,也不可能直接处治了薛氏,这都是命...”
尹延君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唇瓣掀动,声线哑的厉害。
“命吗?”
“谁也料不到,她会突然害人性命,明明先前毫无预兆...”
“夫人,母亲在薛氏进门前,便给她灌了绝子药。”
陶邀噤声。
尹延君微微偏过头,继续说,“薛氏知道了这件事,才大受刺激,兴许她已经怀恨已久,母亲日日派人盯着她,却并未发现她的不寻常。”
“她一辈子厌恶妾室外室,但又溺惯五弟,她随时盯着薛氏,想抓她错处,借机处治了她,却只盯着她犯不犯错,不关注薛氏的神智和举措是否不寻常。”
“仔细想想,薛氏没什么错,五弟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当初不能答应他娶薛氏?他太听母亲的话,不想叫她太失望,所以没有争论过跟杜府的亲事。”
“实则,他一开始便不喜欢杜汐的。”
尹延君说着,眼睑越发通红。
他语声沉哑,“母亲有错,我也有错。”
“我不能以及度人,我对薛氏心存偏见,未曾体谅到五弟。”
陶邀心口跳了跳,“宗主...”
“倘若当初我帮他说话,他不听母亲安排娶不喜欢的杜汐,娶了青梅竹马的薛氏...”
“宗主,这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