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灵柩要停过头七,才能起坟下葬。
作为长媳,陶邀自然要陪着尹延君一起守灵。
这七日里,陆续来了许多凭吊的人。
临到头七前,盛京城和江南府那边,都已经来了人。
尹二先生和箫先生也一同赶回来,唯有隔着三山一湖的故渊,路途最远。
尹延疏和尹明霜一行,是在老夫人下葬后的第三天,才赶回的清丽,同行的还有王宗子和王四姑娘王琤琤。
尹延君亲自带几人到祖坟祭拜过,回来在主院里,摆了小家宴。
宴后,男人们去到内书房谈话,陶邀便在主屋这边招待尹明霜和王四姑娘。
“五弟出事,我未能赶回来送他一程,实在是遗憾。”尹明霜蹙眉叹息。
陶邀亲手接了谷雨奉上来的茶,又递给她,轻声柔语说道。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你大哥好容易才缓过来的。”
尹明霜捧着茶盏,目露忧色,“大哥他,可还好吧?我今日瞧他,倒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人接连遭逢变故,最怕是憋在心里不显出来...”
陶邀阖眼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眼轻拨茶盖。
“不用担心,老夫人是寿终正寝,宗主能看得开,只唯独五弟那件事,怕是要在他心底压许多年,你们能不要提的,日后都别再提了。”
尹明霜缓缓出了口气,点头嗯了一声。
又说,“那越哥儿,养在大哥大嫂膝下,大哥整日见着,岂不是也...”
“无妨,宗主好好养大越哥儿,日后他出息了,宗主心里定然能得慰藉,我定好好教养他。”
“辛苦大嫂。”尹明霜看着她,很是动容,“只是杜家那边,现在瞧着好好,日后越哥儿长大了出息,就怕再来攀扯,反倒会旁生枝节,比较麻烦。”
陶邀沉凝了一声,将手里茶盏搁下,徐声说道。
“当初杜家人执意要带走杜汐,我们也是不愿看她十几岁,就要孤儿寡母守着一辈子,所以才同了杜家的心。”
“可若杜汐此后永不再嫁,也说明她为人情深意切,等越哥儿日后长大成人,能辨是非,宗主和我自会同他讲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他想为他生母养老尽孝,也随他去。”
“只是杜汐若捱不住苦,后又再嫁旁人,恐怕她自己,也恨不能前尘往事割净,不会再来找越哥儿的。”
“便是再来,也不能光明正大,越哥儿也能懂得是非,不会被人轻易哄骗的。”
尹明霜听罢,扯唇笑了笑,“大哥大嫂思虑周全,那我便放心了。”
只是,她心里觉得,陶邀大约是忘了,龙生龙凤生凤,有些事情,是随根子的。
万一越哥儿就是像尹延昳,不成器,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她毕竟是个外嫁女,不好太掺和娘家的事,大哥大嫂也都不是糊涂人,自然也用不到她来操心。
喝了半盏茶,尹明霜探头往屋外看了看,趁着王琤琤还在外屋陪两个小孩子玩闹,她与陶邀说起正事。
“实不相瞒,这次我和宗子回来,还有件要紧事,想同大哥大嫂商定。”
陶邀端正神色,浅笑颔首,“你说。”
“是有关三弟,和我这位四妹妹的。”
尹延疏和王四姑娘?
陶邀看她眼里有笑意,心下已然了悟。
果然,就听尹明霜说,“琤琤很喜欢我三弟,我三弟也招女儿家喜欢,我看他虽然有些束手束脚,却不太抗拒琤琤追缠的,这桩婚事,我看八九不离十。”
“自然,母亲刚去,按理三弟四弟都要守孝三年,不过琤琤很识大体,她愿意等三弟三年。”
“既如此,总不能叫好好的女儿家,白耗了三年时光。”
“故而我想,要么寻个理由,叫琤琤留在清丽府,或是叫三弟随我们回故渊,让两人趁此机会,多相处一些。”
“两个都是心性纯善的,日久生情,也是佳话,等三年一过再成婚,自是美事一桩。”
陶邀笑了笑,问她,“这事,你跟三弟商议过?”
尹明霜也笑,“他虽是没出息,有些怕琤琤缠他,不过也没拒绝。”
陶邀听着,也觉得有戏。
她想了想,便说,“那便让王四姑娘留下,跟着三弟学医吧。”
尹明霜一愣,“学医?”
陶邀重新端起茶盏,气定神闲眼梢浅弯,“正好三弟医术不错,不说名师出高徒,但教会王姑娘一个医理,应当绰绰有余。”
尹明霜瞬间明白了。
学医不过是个由头。
好歹是让王琤琤留下了。
尹明霜喜形于色,掩着帕子压住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