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像是生活在八十年代,私家车很少,大部分出行靠走路或者自行车,偶尔穿插几辆摩托、三轮,看上去热闹又拥挤,即便如此,他们两人的出行方式还是引起一众侧目,因为阿昭把她扶上的是一辆驴车。
少年扬起纯真的笑脸:“陶老师你坐,这褥子是干净的,我没用过。”
她没客气,径直躺在板车上微合双眸,声音特别轻:“还有多久能到?”
“天黑前肯定到。”
驴车本就足够惹人注目,何况车上还躺着一个十分美艳的女人。
顾且很美,不过跟陶夏不同。
陶夏属于一眼惊艳那种漂亮,清纯谦卑的姿态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她长着一副充满风情的脸,用席铭洲的比喻来说,陶夏生来就是让人保护的娇花,而她则是天生带着夺人心魄的海妖,舍不掉也看不腻。
不止席铭洲,还有一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人说,你这幅长相绝对不能化妆,否则每个见过你的男人都会爱上你,不说多么漂亮,你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那人……是收养她的姐姐,已经失踪四年。
出了县城便是野地,景色很美,却也荒凉。
板车上的女人眯缝着眼睛,身体很疲乏,心里更累,横向视角让她想起曾经的生活,艰辛又不堪。
走在驴子旁边的少年找话题:“陶老师,你是来我们这里支教的最漂亮的老师,孩子们一定很喜欢你。”
她没应声,不敢妄想自己这般冷漠的一个人会被孩子们喜欢。
少年以为她睡着不再多话,将驴车的速度减慢了一些。
天色入暮,盛夏的蚊虫开始大胆觅食,毫无疑问,细皮嫩肉的女人是它们最爱的大餐。
当耳中盘旋着不堪其扰的嗡嗡声时,她翻身下车,以走路的动态驱赶这些嘈杂。
直至弦月高挂,他们终于抵达推荐信上的城隍村。
村长站在村口,六十多岁的老头,瘦骨嶙峋,手上拿着短柄旱烟锅子,光头、鹰眼,气势很足。
少年悄悄跟她说:“陶老师,村长眼神不好,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你别害怕。”
“嗯。”待她走到跟前才发现,村长的鹰眼只是虚张声势,两颗黑眼珠几乎覆满灰色,无疑是多年白内障。
“村长好,我是来支教的陶夏。”
“欢迎欢迎,您特意提前几个月来,一定是真心来支教的。”
听到这话的女人心生愧疚,若不是有人逼迫,她绝不会跑来这里佯装伟大。
自小苦惯的人,哪里会选择伟大奉献。
“阿昭,快送陶老师去宿舍。”村长拿烟袋锅子指着少年,语气带有一丝厌恶。
所谓教师宿舍其实就是一间青砖房,房前有片还算规整的院子,也可以算操场。
少年将她的行李箱取下来:“陶老师,里面还有一个女老师,我是个男娃不能进去。”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正当她准备敲门时,少年递来一个外表陈旧的小铁盒:“山里蚊子多,这是我自己做的草膏,抹一点就没蚊子了。”
“好,谢谢。”
少年呵呵傻笑,牵着驴车离开,看样子好像心情不错,没走几步便开始吹口哨哼歌。
抬头,明亮高挂的上弦月;
低头,悦耳动听的少年声。
这一幕像是有种魔力,让她荒芜黑暗的心照进一丝光亮。
太累了,一天一夜的路途太累了,累得她只想尽快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敲开门,一张蓬头垢面的怨妇脸闯进视线。
“你是来支教的新老师?”
“……是,我叫陶夏。”
“我叫秦莹莹,进来吧。”
屋内只有一盏白炽灯,昏黄的灯光显得环境异常简陋,秦莹莹问:“我只有一床被褥,你带了吗?”
“没有。”她看着大炕上只占五分之一的床铺,如实回答。
“那咱俩挤挤吧,你别嫌我身上有味。”
她以为秦莹莹说的是缺少水源没法洗澡的味,躺在一起才知道是种特殊的味道,不臭,但也绝对算不上香,不过无所谓,任何气味都比垃圾堆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