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爷,”卓颜缓了缓语气:“先不说且且的病,单单你贺家能接受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吗?我不知道你有多少真心,但我知道你跟且且没可能,所以,请你回京市做你的贺少爷,我们只想且且好好活着。”
卓颜说的没错,贺家不可能接受顾且,即便他贺霆山终身不娶也不可能。
贺家注重名声、注重地位,怎么可能同意唯一的孙子娶个杀过人、坐过牢、身体有问题、心理有问题的女人。
以顾且的情况,恐怕连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贺霆山自己也知道,以父亲和爷爷的作风,倘若他真将人带回去,保不齐哪天顾且就会命丧街头。
“卓阿姨……”
“不用再说了,明天你跟我们一起走,否则我亲自请你爸来接你!”
看着贺霆山吃瘪的样子,阿昭心里痛快极了,恨不能当场嘲讽几句,不过嘲讽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诛心最合适。
他说:“贺少爷,你还是断了对我姐的念想吧,我姐有未婚夫,就算最后治好病,她也会嫁给人家。”
这句话让卓颜和蒋南洲同时露出诧异的眼神,异口同声:“未婚夫?”
阿昭点点头:“嗯,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后来我姐上大学的时候又遇见,两个人相处不错,自然而然订了婚。唉,我当时以为她放下我了,没想到……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她瞒天过海的一种方式吧。”
贺霆山简直五雷轰顶,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她爱弟弟,她有未婚夫,她还是陆医生的女朋友,这是……论资排辈也轮不上我啊。
的确,即便顾且退而求其次、再求其次,都不会选择贺霆山,不仅不会选,还会尽己所能躲得远远的。
这一夜,贺霆山守在顾且床边彻夜未眠。
看着她睡,看着她偶发抽搐,看着她脸色苍白、瘦得不成样子……每一秒都比上一秒心疼。
这个女人啊,怎么能让人这么心疼呢?
贺霆山是贺家独子,生在军政之家,长在京都大院,周围的朋友很纯粹,要么是耳濡目染的体制接班人,要么是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随便拎出来一个都称得上人中龙凤。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懂得权衡利弊,更懂得地位阶级,至于感情,也属两个极端。
——要么风流成性,从不展露真心;
——要么一腔孤勇,为所谓的爱情赔上全家的荣光。
贺霆山的家人相对开明一些,不要求他必须娶谁,但不能阶级地位太差,令贺家蒙羞。换言之,他可以不选门当户对,但必须娶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女人。
顾且算吗?
出身欢场,情史混乱,自然不能算。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分别这么久,无数次梦到她像兔子一样跳进他怀里、梦到她很开心地笑、梦到她撅着小嘴假装发脾气的样子。
状态正常的顾且是会发光的,不是那种惊鸿一瞥的光,是午后暖阳照在身上、舒适的令人甘愿沉迷的光。
沉迷、沦陷、不可自拔……
“且且,等等我好不好,爸和爷爷已经做到位极人臣了,我的任务就是跟着蒋叔做生意,为贺家谋条后路。你等等我,等我独当一面护得住家人的时候,一定也护得住你!”
“且且,你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我贺霆山发誓,这辈子……我心里的人只有你,只、能、是、你!”
贺霆山就像急于表忠心的仆人,虔诚地跪在顾且手边,一遍又一遍说着承诺,一句又一句为她打气——“活着”、“好起来”、“考虑考虑我”等等等等。
这边深情款款真心许诺,那边却在隐形绞杀中又一次败下阵来。
阿昭今晚没有留在清乐园,蒋南洲不让他留,说是给贺霆山一晚告别的时间。
看着那个衣着矜贵的男人走进顾且房间,阿昭觉得全身的火都烧起来了,四肢百骸叫嚣着弄死他,管它什么贺家、什么旧情,弄死他!弄死他!
就在冲过去的前一秒,蒋南洲一句话阻止了他——“趁着夜还不深,你回去跟老婆商量搬过来的事吧。”
怒火并未平息,可是恶鬼操控身体出了门,似乎真的很着急回家跟陶嘉商量。
邵杰在前面开车,无意中瞥到后视镜里的脸,没多想问了出来:“二爷,你头疼吗?”
“什么?”
“我看你头上绷着青筋,是不是头疼啊?要不要路上找间药店?”
不说不觉得,邵杰这么一说,阿昭顿时感到脑袋像被利器划开似的,一股又一股抽痛席卷而来。
这疼好像是在抵抗什么,又好像是在提醒主人哪里出了错,总而言之,越来越重的痛感让人难以思考,恨不得对着自己脑袋开一枪。
阿昭痛的生不如死,偏偏邵杰添柴拱火:“二爷,咱们是买了药回去接顾小姐吗?”
“你他妈闭嘴!”阿昭控制不住的怒吼,一拳打在玻璃上,生生将厚重的车窗玻璃打出无数裂缝。“回家!朝阳老街的家。”
邵杰不敢再出声,迅速调转车头踩下油门,朝陶嘉的方向快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