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且,我说的‘徒劳’有两种意思,一种是你能确定解除精神暗示后,顾昭的暴虐会随之消除吗?还有一种,如果他判了死刑……真的没必要费心费力。”
顾且身形一晃,是啊,当初自己枪杀四条人命,若不是张峰和老爷子的尸体未找到、大伟死于溺水窒息,还有庄远的身份特殊、舅舅和李律师的暗箱操作,断然不可能只判六年。现在阿昭杀了五个人,即便蒋南洲刻意隐瞒舅舅和兰姨,还是得算上三条人命,怎么可能不判死刑。
她觉得脑袋很乱,借口有些累跑回房间,躲在被窝里独自消化。
死刑、死亡,惩罚、报仇,恩怨两清、置之不理,非其本意、愧疚自责……很多词在心中来回飘荡,她连随手一抓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办?她连随手一抓做决定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皮特来送午餐,她假装睡着没应声;陆博宏来敲门,她发着呆没起身;罗杰叔叔来为她检查身体,她也恍惚着拒绝了,直到夜深入幕,邵杰来了。
邵杰是从陶嘉老家赶回来的,他听余丑说顾且在这里,马不停蹄赶来求情,希望顾且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救救阿昭。
邵杰和余丑一样,对阿昭百分百忠心,宁愿去替罪、去坐牢、去死,他跪在花园里,朝着顾且的窗口不停磕头。
等顾且发觉楼下喧闹的时候,花园里已经跪了几十号人,通通都是阿昭这些年圈养的手下。
这一刻,犹豫不决的心做了决定。
她立刻下楼让所有人进来,朝着陆博宏说:“老师,你看到了,所谓树倒猢狲散,这些人宁愿跪在这里磕头求情也不离开,足以说明阿昭本性不坏。”
陆博宏推推眼镜,扫视一圈客厅里满满当当的人,长叹一口气:“就算我相信,法律不会放过他的,再多人也挑战不了法律。”
顾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让邵杰先带大家回去,她不能承诺阿昭一定会无罪释放,但向大家保证,一定不会让阿昭死。
等人全部离开之后,她坚定地走到陆博宏面前:“老师,我不挑战法律,只希望你阐述事实。”
陆博宏有点不明白:“什么事实?”
顾且条理清晰地说:“我希望你做证人,以专业角度证明阿昭被陶嘉精神控制,这样他就是从犯,或许还可能被认定为胁从犯,至少不会判死刑,而且这不算说谎,可以吗?”
陆博宏和刘晔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师傅,师傅沉默片刻给出眼神,示意可以。
刘晔说:“博宏的工作性质不适合出庭作证,我来吧。”
“好,谢谢您,谢谢您。”顾且说完又将目光看向余丑:“阿丑,你也出庭作证,把你偷拍的视频作为证物送上去。还有,立刻给邵杰打电话,让他去接萍姨回来,萍姨也能证明陶嘉对阿昭的操控。”
余丑立刻回房拿手机,转身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幸好被皮特稳稳接住。
这时,刘晔又提出一个新问题:“顾小姐,如果你真想把顾昭的刑期减到最低,还需要一个好律师,要知道,刑事案件的原告是公诉人,被告获胜的几率小之又小。”
提起律师,顾且第一时间想到李律师李叔,但自己六年前把李叔气得不轻,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事有凑巧,不,应该说因果机缘,李叔看到网上的婚礼视频非常气愤,他以为顾且仍对阿昭冥顽不灵,气得直接休年假跑去国外,一点不想掺和两人之间的事。
远在大洋彼岸的他因此错过了后面的转折,等到回国时,枪杀事件已经发生,他又同样在网上看到枪杀现场,心底涌出无数难过和自责。
顾且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到处求关系寻找她在哪里。
电话里,顾且小心用词婉转表达,李叔听了许久才明白,她还是冥顽不化死不悔改,都发生这种事了,还是想救杀人凶手。
李叔当场拒绝,不仅拒绝为阿昭辩护,还放言整个律政界不会有任何人接这场辩护。
顾且知道他生气,更知道他生气的原因,默默挂断电话,没有搬出妈妈去为难对方。
没有律师,没有新的证据,阿昭的案子不日就会公开宣判,顾且想在宣判前见他一面,奈何能力有限,去了几次看守所也进不去,没办法,羁押期间只有律师能见嫌疑人,她又将希望放在李叔身上。
六年不见,李叔的模样没有太大改变,顾且到访时,他正站在窗口眺望,也许是发呆。
顾且让皮特和余丑等在门口,只带着刘晔进去,她不妄想说服对方接案,只想着能在开庭前见阿昭一面,顺便打听刑期。
李叔转身看见她的第一句话:“你和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嗯,她今天特意穿了妈妈的旗袍,妆容和发型尽量复刻妈妈的样子,心机明显。
“李叔,这位是心理学家刘晔先生,您先听他说说好吗?”
李叔让助理倒两杯茶进来,之后伸手一请,请他们坐在会客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