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正门。
华虎抱着剑,靠在府门昏昏欲睡,感觉有人锤他一记,瞌睡虫顿时去了干净。
他看清来人,反锤回去,粗声道:“听明,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换值,让我好等!我不管,你得补偿我啊!”
听明大手拦住华虎的拳头,扔过去一个酒囊,笑道:“好兄弟,我自然记得你的好。”
华虎接住酒囊,打开塞子一闻,顿时就乐了:“嘿!好酒!”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将嘴一抹,道:“那我回去睡了啊!”
说完便抬步要走,听明叫住他,嘱咐道:
“若有人问起,可别说我换值晚了,要是传到管家耳朵,他要扣我薪俸的!”
“放心,我的嘴肯定严实。走了!”
华虎走后不久,巷口驶来一辆马车,停在江府正门。
女子身着红色披风,翩然落地。
听明迅速迎上去,语气惊讶道:“小姐?您不是被留在宫里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车夫并未着急原路返回,而是静静等着。
古意知道听明是恒曦帝安插在江府的人,他大可不必继续对着她演戏。刚刚他的那番话,明显是说给车夫听的。
车夫是曹公公所派——
“江小姐,这是我的干儿子鳉玄,驾车稳,武功高,有他护送您,保管您一路平安。”
曹公公笑眯眯地指着坐在车板前沿的少年,古意看过去,见他头戴斗笠,月光打下来,阴影投在他的额头、眼睛、鼻翼,给他添了几丝神秘。
如此冬日,他却穿着略显单薄的墨色劲装,愈发衬出他的宽肩窄腰。
看身形,鳉玄和恒疏学府的阿墨十分相似。
但他们的容貌不一样,气质不一样,音色也不一样。
阿墨像是一支刻了字的竹简,像是有着固定行为模式,根据竹简的内容完成任务,一丝不苟。
他有一种慵懒的气质,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夏日时分,他做完差事,常去竹林找个凉快地方打盹儿。
在恒疏学府,无论是监考改卷,还是日常纪律管理,又或是代班教学,他眼神平静,有时指尖还夹着几片竹叶。
小部分学子是被家里人逼着来听学的,爱开小差,常打瞌睡。
自齐柚在课上打瞌睡之事发生后,骆阁老便在每名学子的桌案一角挂了铃铛。
谁开小差,谁打瞌睡,竹叶便会旋到那人的桌案铃铛处,击响出声。
人要脸树要皮,自己桌案的铃铛响了,所有学子的注意力都会被引过来,这得多尴尬。
恒疏学府的教学效果顿时提高了不少。
鳉玄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斗笠像是刀鞘,掩盖了他的锋芒。
马车行驶过程中,有一段路有些颠簸,古意坐在马车里,隔着车帘,听见他道:“坐稳。”
少年的音色很特别。
他明明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听起来却像是深海里吟唱的歌,十分悦耳。
古意本来以为鳉玄是曹公公的干儿子,关于恒曦帝安排的事情,他可能也是知情人,但观听明的这番表现,鳉玄或许不是。
可谁知道听明是不是故意演的呢?
恒曦帝就是一个妥妥的影帝,上一世演得多好。这一世,连带着曹公公,也是一个笑脸相迎、配合演戏的好手。
红色披风在风中扬动,与古意的眉间朱砂十分相衬。
她眼眸清澈,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身体不适,便提前回来了。”
“小姐请稍等,我去开门!”听明道。
古意回头,看着马车沿坐着的少年,轻轻一笑:“多谢护送。”
府门已开,她转身,抬步,踏进正门,披风荡起好看的波浪。
戏中戏,局中局。
谁是执棋者,尚未落定。
寒风呼啸,鳉玄嘴角微勾,扶稳被风吹得有些松动的斗笠,目送女子进府。他的眼睛掩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兴味。
“驾!”
马车逐渐消失在巷口。
古意踏入府门的那一刻起,笑意便淡了几分,道:“我爹娘住的院子熄灯落锁了吗?”
听明恭敬回道:“已然吹灯。”
“哦?是吗?你就比我早回来一会儿,怎么知道的?”古意说的是疑问句,语气里却没几分疑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