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颖跟着蜂拥的人群跑出来,刚好看到白家军扛着一动不动的狗皮人往马车里送。
嘴里还不停喃喃,“金人怎么做的,跟狗一模一样。”
“四肢都跟狗一样呢,人的手脚不是该更长吗?”旁边看着的白家军接话道。
“他四肢都被斩断了。”黄琦柔在一旁提醒道,“小心护着点儿他的伤口,别死在了路上。”
“是。”
黄琦柔说完,黄晖让手下牵了一匹马给她,然后翻身上马。
黄琦柔亦是跟着翻身上马。
从前,她的马术比黄晖更好。以前打马游街的时候,她都是在马上拿着鞭子嚣张的。
黄琦柔刚上马,余光看到冲出来的周人。
她们这些人都是被俘虏被劫掠的,日子过得狗都不如。
女子更是,被金人劫掠过来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被残暴的欺辱霸凌过。
包括她自己。
唯一一个,没有被万人骑的谢行颖,日子也不好过。
这群人在金人的统治下,活得猪狗不如。被一直欺压的他们,在冲出来看到白家军的那一刻,目光迸发出难以忽视的光亮。
“你们……是大周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吗?”为首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生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已经上了马的黄晖,转头看向那群人。
曾经他向来看不起这些人,什么老百姓,什么白丁,都是底层的废物罢了。
而如今,他经历许多,不说别的,身边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曾经的老百姓或者老百姓家的儿子。
他们一起赴死,他们为他挡剑为他披荆斩棘……
同袍情义让他珍重,再没了当初的目中无人和狂浪。
“我们不是大周的军队,也不是朝廷的军队。”黄晖说道,在一群人茫然惊诧的目光里,道,“我们曾经是周人,如今是白家军,效忠曾经的荣国公府三姑娘,白酒儿。”
“姑娘?女的?”有被掳来做男奴的周人开口,一脸惊奇。
“女的怎么了?”黄晖不满地说道,“我们三军统领的大将军还是女子呢。”
黄琦柔闻言,皱眉转头,“女的怎么了?若不是她乱世中集千军万马力挽狂澜,若不是她殚精竭虑为了收服这片土地拯救周人,你以为你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男人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若是女子,真是太厉害了……”
一群人发出了惊叹声和欢呼声,渐渐转为狂热。
但几乎都是人群里的男人在说话,反观女人,则是沉默着。
一开始是被拯救的欣喜,可欣喜过后是对以后的茫然,太多苦难的遭遇让她们麻木起来。
男人不同,活下来就好了,以后还有很多路。女人一旦进过金营,就意味着没有一个干净的了。
都脏了,都脏了。她们就算活下来,也逃不过被人羞辱的命运。曾经的遭遇会将她们钉在耻辱柱上,最后苦难你变成梦魇,吞噬她们的灵魂,拉她们入无尽的深渊。
这一生都难安。
谢行颖也是。
她也沉默着。
亲人尽死,现在家里只活了她一人,就算是活下来,以后又该去哪里?
这条灰暗的路上,似乎没有归期,也没有归途了。
但当他们听闻是女子为主,拯救她们于水火,将她们救出来之后,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异样。
很多女人的事情,男人无法共情。
可女人会……
女子为主……就算什么都没有听到,光知道是女子为主,她们心中便被熨帖了些许。
是女子啊。
她们也是女子。
当谢行颖听到白酒儿的名字时,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她恍惚地拨开人群,一步步走了出去。
仰头,看着马上的黄晖,痴痴地问,“你方才说,你们是谁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