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书省又派人呈送新的奏折进宫。”
一个小宦官怀抱着厚厚一大摞奏折急匆匆进入御书房,低眉顺眼对萧稷道。
萧稷微微颔首,侍立一旁的内侍监连奕上前接过奏折,顿时感觉双臂一沉,显然这些奏折分量并不轻,但他还是卖力将奏折搬放到御桌上,供萧稷御览批阅。
萧稷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折,打开只看了一眼,眉头一蹙,脸上显然露出不悦之色,却没有发作,只是合上奏折,随手丢在御桌上。
而后又拿起一本,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厉害,神情更加恼怒,当即合上奏折,再没有心情看下去。
连奕在一旁察言观色,一眼看出萧稷的不悦和恼怒,小心翼翼追问道:“陛下,又是为周大人求情的奏折吗?”
萧稷未置可否,只是鼻孔轻轻“哼”了一声,连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从齐王萧玠将中书令周骏下狱问罪,查实种种罪状呈报御前,请旨赐死周骏,明正典刑,以告慰在淮河水患中惨死的灾民。
萧稷自己虽然也是龙颜大怒,不仅恼怒周骏玩弄权柄草菅人命,更加深恨周骏挑拨赵王萧瓒和楚王萧珩的兄弟情义,但他也知道周骏身为汝南周氏的家主,与其他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而周骏有担任中书令多年,朝中党羽无数,如何处置他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只是萧稷自己还未想好要如何处置周骏,宫内宫外却已经彻底乱了套,周骏的妹妹周淑妃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仅每日哭哭啼啼跑来御书房求见萧稷,想要萧稷能够饶恕自己的兄长一命,萧稷不胜其烦,只能拒而不见,周淑妃转头就去求太后和孙皇后,想要她们出面为自己兄长周骏求情,在太后和孙皇后都以后宫不便干政为由委婉拒绝之后,周淑妃又在自己的玉芙宫玩起了绝食,听宫人说已经多日未曾进食。
楚王萧珩跟周淑妃也是母子同心,更知道一旦舅舅周骏倒台,自己更加无缘太子之位,为此,他也是多次坚持进宫,大打感情牌,苦苦哀求萧稷可以饶恕舅舅周骏这一次,反而引得萧稷更加恼怒,直接下旨将萧珩禁足府中反省。
如果说来自周淑妃和儿子萧珩的求情还在萧稷的承受范围之内的话,那来自群臣的压力多少让萧稷有些招架不住。
这些臣子众口一词都在上书为周骏求情,理由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无非就是淮河决堤乃是天灾,非周骏一人造成的人祸,不该将罪状苛责到周骏一人身上;或者就是圣贤有云什么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更有甚至直接将此事往阴谋论上扯,说周骏乃是支持楚王,而齐王如今请旨赐死周骏,是在假公济私,携公义而报私仇云云……
如此种种,无一不使萧稷再一次意识到了世家抱团反扑的力量,他如今反倒是有心赐死周骏,却还是不得不顾忌其他世家的态度,担心贸然处死周骏会引发世家离心,朝堂动荡,反而不好收场。
但若是要萧稷小惩大诫放周骏一马,他又多少有些心有不甘,一来自己身为天子居然要受这些世家大族胁迫简直是奇耻大辱,二来自己要如何跟那些淮河灾民和天下百姓交代。
“连奕,你知不知道玠儿这几日在做什么?”萧稷突然冷不丁问了连奕一句。
事情因萧玠而起,萧稷很想知道自己儿子要打算如何收场。
连奕面露难色,迟疑了片刻,还是支支吾吾道:“回皇上,老奴听说这几日齐王殿下在到处招揽一些寒门士子,说是要他们写一些文章发表到《司隶时报》上。”
萧稷闻言面色一沉,心中微微有些恼怒,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折腾他那个什么报纸。
不过随后萧稷长长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也有些苛责这个儿子,如何处置周骏全取决于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萧玠确实也不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