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着的那个人,虽然你们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看到他被捆绑住了双手,明显就是个罪囚。”哈老爹说的是那个“店小二”,“但你们却不是衙门里的捕快。”
捕快押解囚犯,这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常见的事,但哈老爹却知道事实根本就不这个样子。
刚刚见到陈长生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身上还带着血,而且很多人都受伤了,明显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然后逃出来的。要不然的话,傻牛根本就不需要让哈老爹带着他们来到黑彝人的村寨,明显就是为了避祸呀。
若是正常办案,直接去官府衙门就好了,又怎么会通过傻牛逃到这里来呢?
能够知道陈长生他们不是衙门里的捕快,其实并不困难,但能一眼看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这就太古怪了。
“你们是军人,而且是游骑斥候出身的军人。”就好像真的很困倦了似的,哈老爹说话的语气愈发的含糊了:“此时又没有战乱,操着外地口音的斥候出现在本地,必然就是朝廷的大军要来了。我估摸着又要起战乱了……”
安北所的人,大多数都是游骑斥候出身,算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么一个黑彝老爹,却能一眼看透,这实在是太邪门了。
“老爹,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个左臂上有伤的客人……”哈老爹说的是康丰年:“他身上带着刀呢,而且是制式的军刀。他每次坐下或者起身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把腰里的刀拨到身右,只有游骑斥候才会这么做……”
武器就是士兵的第二生命,尤其是战斗之时,总是习惯性的把刀子佩戴在身体的左边:这是为了更加快速的抽出武器参加战斗——左撇子除外
但这并非绝对,游骑斥候就不会这么干,他们会反其道而行之,把刀佩戴在身体的右侧:虽然这很不利于快速拔刀,但却利于上马下马或者是做出一些马上的战术动作。
若是像普通的士兵那样把刀子佩戴在身体左侧,就需要在上下马的时候先把武器拨开。尤其是做“镫里藏身”这些战术动作的时候,刀柄就会触碰到战马的头部。若是在敌军追赶之时,在生死瞬间的关键时刻,不小心碰到了马头,向战马发出了错误的“指令”那就太要命了。
这样的小动作已经成了习惯,甚至养成了“肌肉记忆”,估计连康丰年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却被哈老爹看的一清二楚,直接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耳聋眼花的哈老爹竟然有如此的眼光和见识,已经足以说明点什么了。
“老爹以前当过兵?”
“当过。”
“老爹在哪位将军手下当差?”
“最开始的时候,我在张定边的手下当辅兵,就是搬运粮草看管马匹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哈老爹说的这个张定边,就是陈友谅手下的大将,“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年轻,寨子里的日子又实在太苦,还总是饿死人。刚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说起几十年前的往事,哈老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陈长生到底能不能听清楚:“那个时候的我,比现在的你还要年轻呢。总是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憋屈在这小小的寨子里又怎能施展抱负?索性就去投军了。”
“当时我想的是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还有荣华富贵什么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哈老爹的语气中忍不住的出现了一丝嘲弄的意味:“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太年轻了,什么事都不懂,满脑子都加官进爵的幻想,结果我的运气不怎么好,还不等我走上战场呢,就已经听到了鄱阳湖兵败的消息……”
鄱阳湖大战,其实就是大明王朝的立国之战,只可惜哈老爹站在失败者的一方!
“后来,张定边立了陈友谅的儿子为帝,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哈老爹继续用含含糊糊的声音说道:“当时是和一个姓常的将军打仗,足足打了一百多天……”
“老爹说的是不是常遇春?”
“哦,对,就是这个人。”
常遇春,乃是一代名将,又是开国的元勋,哈老爹竟然记不住他的名字……
“什么名将不名将的,反正我也不认得。”哈老爹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当中:“然后我就和很多伴当一起投靠了过去……”
古代的士兵大抵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反正就是谁给一碗饭吃就给谁卖命,陈友谅的势力彻底瓦解之后年轻的哈老爹就投靠了常遇春,腰身一变成了明军当中的一个小兵。
“他们对我还算不错,至少给了我一把刀。”说道这里的时候,哈老爹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笑意,“当时我就觉得能够上阵杀敌就能建功立业,终于成了士兵,再也不用做苦哈哈的辅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