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子里的汤汁已经沸腾,刚刚下去的羊肉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腥膻味道。
“吃,赶紧吃。”徐静昌嘿嘿的笑着:“羊肉一定得嫩,煮的久了就过了火候。而且必须得蘸着江南的老黄酱,这东西味道醇厚又可以解腻,和羊肉就是绝配呀。”
赵深呵呵一笑:“真没有看出来呀,小公爷还是个厨艺高手呢。”
“我算哪门子厨艺高手?”徐静昌无奈的苦笑着:“这种鬼地方真心无聊,尤其是下了大雪之后,连门都出不去了,除了变着法的琢磨吃点什么之外,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在阿巴哈尔的这些时日当中,最大敌人就是“无聊”二字。
以前的时候,徐静昌还可以出去游玩打猎,用来消磨穷极无聊的时光。但现在下了大雪,根本就出不去。
草原的雪和江南的雪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既没有一团团一簇簇的“飞雪飘零”,也没有银装素裹的诗情画意,完全就是一副狂暴的模样。
狂风席卷暴雪,一下就是好几天,齐腰深的积雪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徐静昌干脆就懒得出门了,有事没事就自己做点菜肴,并不是为了锻炼厨艺,纯粹就是为了排遣无聊的时光而已。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点笋干。”
“笋干?是孙指挥的人带过来的?”
“孙成岩?他才懒得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生意呢。”徐静昌哈哈大笑着说道:“这是扬州西商会带过来的,别看这种小生意,其实相当的赚钱呢。就比如说西商会送过来的那些精糖吧,卖到这里来至少是三倍的利……”
因为自然环境的缘故,草原上的人们需要更多热量,对于糖分的需求也很大,所以西商会贩运过来的大批精糖,就是典型的紧俏物资,早已经进入了漠东各部的家家户户。
“西商会的糖确实贵了些,不过他们也不容易,从扬州到这里,山河相阻何止千里,没有点赚头谁会辛辛苦苦的把货物贩运到这里来?”和当时的主流观点完全不同,赵深对于西商会这种追逐利润的商业组织没有任何的抵触心理,更没有“重农抑商”的观念,反而非常认可他们的行为:“西商会运过来的糖也好,布帛也罢,还有茶叶什么的,都是草原上少不了的东西,他们也不过是赚点辛苦钱而已……”
“辛苦钱?”徐静昌当即就笑了:“我说赵深啊,要说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要说治理四方安定民生,我肯定不如你,但要是说起这做生意的门道儿,你可就比我差远了哦。”
“小公爷也懂得商贾之道?”
“谈不上懂,但我却知道这里头的诀窍。”徐静昌随手拿起一截笋干笑嘻嘻的说道:“这笋子是南方的物产,夏秋季节那些商人们就会收集起来,囤积在山西、北平等地,到了冬天就贩运到草原上。”
反季节销售,这是很常见的商业行为。
“还有那些布帛和精糖,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下任何本钱……”
听了这句话,赵深稍微愣了一下:“那么多的精糖和布帛,怎么可能不下本钱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静昌笑的更加得意了,“那些糖和布帛,其实都是陈长生的。”
陈长生?
这事和陈长生有什么关系?
“西商会的人,从陈长生手中进货,拿到了糖和布帛之后就贩运到这里来,然后再把北货弄到南方去售卖,一来一往全都是赚头。”
西商会的人怎么做生意,赵深并不是很关心,他只关心陈长生这个人:“陈长生不是在安北卫那边吗?他还有时间做这些个生意?”
“他本人肯定是不会亲自出面做这种生意的,全都是他的家里在打理着。”徐静昌笑呵呵的说道:“据我所知,那些糖、铅什么的,都是他家里的一个丫鬟,好像是叫做杏儿什么的在打理着。至于说那些个布帛嘛……就是他的一个姬妾弄的,据说生意做的很大。我是真的服气,他的那几个姬妾不仅年轻貌美,而且个顶个都有自己赚钱的好本事……”
赵深一点都不关心陈长生的姬妾,只是单纯的对陈长生这个人很有兴趣:“静昌兄能确定那些个布帛就是出自陈长生家里的?”
“肯定的嘛,这是不消说的。”徐静昌又专门补充了一句:“我曾经亲眼在那些个布包上看到他们家印染坊的名号,绝对不会有错的。”
二奶奶的印染坊是生产方,西商会的商队则是流通方,草原上的民众则是最终的消费者,这是一个从生产到消费的完美链条。
“那陈长生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朝廷重臣,可安北卫指挥使的位子也算是相当的重要了,他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徐静昌不解的问道:“他怎么就没出息了?”
赵深毫不犹豫的答道:“陈长生这个人,你我都很熟悉。按说他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他从来就有贪财好色的毛病,不仅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赚取蝇头小利这种事情上,家里还有好几个女人。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爱慕钱财贪恋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