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杖一百”,其实就是打一百军棍。正常情况下,莫说是整整一百军棍,就算是五十下,也能活活的把阮大忠当场打死。但“上头”已经有了“从轻发落”的意思,下面行刑的兵士自然心中有数,这一百军棍也就敷衍了事一下而已,绝对不可能把他打死。
至于说“役一年”则是要在军中服整整一年的苦役,但这事吧……本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完全可以找人代服苦役。
不管是劳役、徭役还是因罪受罚的苦役,都可以通过花钱的方式找人代替。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因此专门诞生了一个代替别人服苦役的职业。
不论怎样,能够保住阮大忠的这条老命,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包慕贤和阮大忠全都很清楚的知道,陈长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样的案子,必然是走了通天的关系,才会有这么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原本以为这一次就是在劫难逃的必死局面。”说起自己犯的那些个事情,阮大忠依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天下人谁不知淇国公以峻法治军?今日我能活着出来,全都是托了陈大……长生的福。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连铁面无私的淇国公都领他的面子。”
除了淇国公本人之外,谁也不可能插手这个事情。连包慕贤都没有想到,陈长生竟然还能走通淇国公的关系,自然也就忍不住的得意了起来:“要说我家的这位姑爷,当年也是靖难的从龙之臣,我只是知道他和魏国公私交甚厚,想不到竟然还有淇国公的门路……”
旁边的表姨忍不住的赞叹道:“当年雨儿的这门亲事,生生的就是对了。”
“可不是怎的?”在这个事情上,岳母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那点小小虚荣:“我早就看出姑爷是有大本事的,要不然当年的时候给雨儿提亲的人生生的踏破了门槛,我却独独相中了他?”
要不是陈长生几次暗中帮忙,现在的包慕贤根本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呢,现如今也混的有模有样,其实全都是仰仗了陈长生罢了。
“为了我家的事情,表姑爷肯定花费了不少银钱。”
这事就算不说,大家也全都心中有数:办事哪有不花钱的?尤其是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陈长生肯定贴了不少银子,这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明明是办我家的事情,却要表姑爷自己掏银子填这个大窟窿,原本没有这个道理,只是现在……”阮大忠苦笑着说道:“只可惜我们家里已经被朝廷抄了个干干净净,连一根柴草都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都是亲戚,还说什么还不还的?”雨儿说的十分慷慨:“反正我家里也不缺这点钱,表姨丈就不用惦记着了。只是……以后你们一家可怎么过哦?”
犯了事,不是说托人情走关系的把人捞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按照大明朝的制度,如同阮大忠这样的罪员,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也不可能再入公门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连子孙后代都不能再做官,更不可能参加科举,仕途这条路根本想也不要想了。
这样的罪员是要打入贱籍的,很多职业都不能从事了。至于说以后能不能脱了贱籍,那就是另外一码事情了。
而且阮大忠家里的宅院、田地、财产全都被抄没了,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成了大问题。若不是因为是雨儿的亲戚,还可以暂时寄居在她的家中,真的就要流落街头了呢。
很多曾经显赫的官宦之门,平日里家资巨万奴仆成群,一旦犯了事儿就会树倒猢狲散。昔日的亲朋故旧都害怕受到牵连,避之唯恐不及,全都躲的远远的。
自古以来就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尤其是在官场上更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前的人情和关系全都指望不上了。
偏偏阮大忠一家人,又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个个全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做官之外什么都不会,连耕田种地的本事都没有,还有这么一大家子需要养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能过得了这一关,就已经是菩萨显灵了。至于说以后的日子,总是能够过下去。”包夫人说的是“以后的日子能够过下去”,但却没有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所以这只是一句类似于“一切向前看”“相信明天会更好”之类的废话:“你们家的宅子和田产被抄的一干二净,且先想办法安顿下来,衣食用度什么的总是不能缺了你们的……”
毕竟是表亲嘛,总不能让走投无路的阮大忠一家人露宿街头吧?所以包夫人准备接济一下这门亲戚,以后再慢慢的想办法也就是了。
指望亲戚的接济度日,虽不是什么长久之策,但眼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