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日,清晨。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簌簌而落的秋雨,一直到了今天早上还是没有止歇的意思,反而下的更加绵绵密密。树上的黄叶虽然百般不情愿,还是在凄风冷雨中打着旋儿片片凋零。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到了这样的深秋时节,天气已经明显的转冷了,阵阵萧瑟的寒意扑面而来。
刚刚草草的用了些早饭,正要换上官衣去安北卫衙门的时候,还没有出门呢,阮大忠一家人就已经来了。
岳父岳母带着阮大忠一家人登门道谢。
“小人请陈大人的安好……”阮大忠差不多五十来岁的样子,虽然在军中任职多年,却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剽悍勇武的军人气概,反而生的瘦瘦小小,还留着几缕稀稀拉拉的胡须。
眼瞅着这个阮大忠就要跪拜下去,雨儿赶紧虚虚的将他搀扶住了:“表姨丈可不敢这么客气,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一定要见就大礼的,一定要行个大礼的。”阮大忠小声的嘟囔着,坚持着要给陈长生行礼。
这个阮大忠刚刚才从监牢当中放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片片的淤青,明显就是遭受过严刑拷打的痕迹。
虽然阮大忠曾经长期在左军都督府任职,好歹也算是个低级的官员,但自从犯了事之后,整日里提心吊胆心力交瘁,早已经无比的憔悴。穿了一件很不合身的长袍,愈发显得形容消瘦,活像是一根短小的晾衣架。
“陈大人。”
“表姨丈就叫我长生好了。”
“这次多亏了陈大……长生多方奔走。”这个阮大忠始终半躬着身子,佝偻的腰身显得更加苍老:“要不然,我的这条老命是保不住的。”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叩谢陈大人的救命之恩?”身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妇人显然就是雨儿的表姨了,她用一种明显带着夸张的语气对自己的那一双儿女说道:“真是不晓得事理的,赶紧给陈大人磕几个头。”
“都已经到了家里,还说什么大人不大人,都叫姐夫了。”雨儿拿出了一副主母的架势,对着自己的这两个表弟表妹说道:“以后啊,就不用这么客气。”
“多谢姐夫救命之恩。”
“多谢姐夫全我一家之德。”
雨儿很热情的介绍着:“这是我表弟,大名唤做阮恩祥,这是我表妹,叫做阮恩慈。”
“恩祥,恩慈是吧?”陈长生客客气气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是亲戚,客套的话也就不必说了。既然你们家出了事儿,我总是不能袖手旁观,好在漫天的乌云总算是散了,以后还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衙门里头还有点事情,我得赶着去处理一下。”
听了这句话,旁边的岳母包夫人赶紧说道:“毕竟衙门里的公事要紧,可不敢耽搁了,贤婿你就先去吧。我们和表姨一家说几句闲话……”
陈长生对阮大忠一家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略略的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语,就急匆匆的离家出门而去了……
陈长生一走,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岳母完全就是一副十分得意的神态:“表妹,表妹夫,虽说你们家出了事儿,可我家姑爷好歹还是个能办事的,总算是圆圆满满的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可也算是不幸当中的大幸了呢。”
“是啊,是啊,全都托了表姑爷的福气,才保住了性命。雨儿可真是好福气,姑爷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消解了一场天大的祸事。”
虽然女人们说的十分轻松,但无论岳父包慕贤还是表姨丈阮大忠,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深知这事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在军中弄虚作假的搞花账,几年下来贪了那么多银子,犯了这么大的事情铁定是要掉脑袋的,但最终却落得个“抄家,罢官,鞭一百,役一年”的结局,绝对可以算是“法外开恩从轻发落”了。
贪墨了那么多的银钱,抄家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至于“杖一百”和“役一年”则是典型的军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