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空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瓦蓝瓦蓝的颜色,阴沉沉的灰蒙蒙的,活像是一块用脏了的抹布。
天气已经阴沉了大半天,却又不下雨,空气沉闷的简直能让人窒息。
每隔一段时间,外面就传来一声火炮的轰鸣,就好像暴雨季节的闷雷一般,总是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受。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轰鸣似的,淇国公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异样,而是以无比的沉稳说道:“申时正刻开始,由靖安候首先率领本部人马出西门,以雷霆万钧之势捣毁敌之火炮……”
敌军确实有好几门巨型火炮,在经过大半天的持续轰击之后,已经对城墙造成了相当严重的破坏。好在守城的兄弟们相当的勇武,总共打退了敌人的四次进攻,而且自身死伤惨重亟待支援,但淇国公已经不打算再派兵增援了。
他打算直接派遣剽悍的靖安侯,率领一支强悍的敢死队杀出城去,直接捣毁敌军的巨型火炮。
那玩意虽然威力强大,但却沉重笨拙移动不便,只要找准了时机,完全有机会破坏掉。
按照正常的奇袭方略,淇国公肯定还要委派人马做后续的接应,免得靖安候在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当中。
但淇国公却没有那么做,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靖安候,满是威严的眼神竟然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此一战,生死难料,你若是有什么顾虑,我就换别人……”
派遣靖安侯王忠率领敢死队出城破坏敌军的巨型火炮,仅仅只是一个虚招,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死死的缠住敌人,为主力突围争取时间创造条件。
按照既定的安排部署,主力需要在南门突围,让他到出西门不过是故意制造一个破坏巨炮的假象而已。到时候大军主力一撤,靖安侯还能不能活着和大军汇合就只能看运气了。
这个任务凶险万分,但靖安候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靖安侯面色如常,捻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道:“能为万千将士先抵挡一阵,那是我的荣幸,没什么好说的。陷于万马军阵之中的情形,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靖安候的这几句话,其实牵扯到了一桩陈年往事:早在洪武二十三年,那个时候的靖安候还仅仅只是密云后卫的一个指挥使,在一次战斗当中深陷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若不是淇国公拼死回援,他早就已经死掉了。
在这次北伐当中,靖安候王忠是最年长的高层将领,按说早就应该颐养天年了。只是因为和淇国公的私人关系非常亲厚,很是有点“打虎亲兄弟”的意思,所以才率部加入到大军之中。
“当年若不是淇国公舍命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埋在长城外面了,你这份恩情我始终记得,也该到我还这份人情的时候了。”
“好。”身为主帅的淇国公再也没有哪怕一句多余的废话,立刻开始部署具体的突围事宜:“从申时正刻开始,先由靖安候率部出西门,以佯动吸引敌军。申时末刻前后,本帅轻率大军主力出南门,左右两军衔接,中军断后,至今晚子时撤尽……”
果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淇国公的安排部署井井有条,奈何武城侯已经失去联络,最能打的安平侯又重伤在身,严重缺少带兵的将领,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三个年轻的参将身上:“辎重营尚缺一个带兵之人,你们谁愿意统领辎重营呀?”
马上就要开始突围了,必然要经历一场血战。若是跟着大军主力,无疑会增添很多安全感。而辎重营本就不是精锐的战兵,其中有一多半都是战斗力底下的辅兵甚至干脆就是随军的夫子,还要携带大量粮草辎重,撤退的速度肯定快不起来,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统领辎重营。
和陈长生一起来“刷履历”的那两个年轻武官全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实陈长生也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但是当淇国公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也只能说道:“若是大帅信得过,我愿意勉力一试。”
“疾风知劲草啊,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你。”淇国公二话不说,直接就抽出了令签子,他的语气凝重而又决绝,仿佛金铁交鸣:“陈长生听令。”
“职下……”话已经到了嘴边,陈长生马上又改了口:“末将在。”
“从即刻起,本帅委任你为后军总兵官,统领辎重营随大军突围。”
“是。”
“部署已毕,全都下去准备吧,不可耽搁了时辰。”
“是。”
“陈总兵,你留一下。”
陈长生稍微愣了一下想反应过来:淇国公说的陈总兵其实就是自己。
众将官尽皆散去,仅仅只是留下了陈长生一个人。
“长生啊,你还没有统领人马的经验,知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呀?”
淇国公的神态非常和蔼,就好像是一个正在教导学生的慈祥师者。
虽然陈长生确实没有单独统领人马的经验,好歹以前在阿巴哈尔的时候也经历过几场战争,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嘛,所以他回答的毫不犹豫:“末将必然竭尽全力,保住大军辎重和粮草,紧紧跟在大帅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