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太监带着徐静昌来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了,外面的大雪下的正急。
黏连成团的大片雪花,就好像是扯开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微臣徐静昌,叩见万岁。”
“起来吧。”穿着一身便装的朱棣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随手微微一指,在身旁伺候着的陈石基立刻就给他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魏国公的病情好些了没有?”
“承蒙万岁惦念,家父的病情……已有所好转了。”徐静昌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英雄也怕病来缠,这半晌子,朕也时常感觉心虚气短,这身子骨亦是大不如前了。”朱棣显得非常的随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示意徐静昌不必那么拘谨:“魏国公国之干城,只是身子不怎么好,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好在还有你,这几年在北边历练,也算是有些成就……”
“微臣但知报效浩荡皇恩,实无尺寸之功。”
“有功就是有功,也用不着过分的谦逊。”朱棣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奶茶,慢悠悠的吐出一口长气:“这几年来,你在北边就做的很好,深得朕心。在这年轻一辈当中,你还算是有出息的……”
“哦,对了,你在北边这么多年,对于那边的情形比谁都清楚。”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朱棣讲话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那边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朝廷刚刚把新任的监军派遣过去接替了徐静昌,转过眼去死掉了,这事朱棣肯定已经知道了,但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徐静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被召进宫中,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所以他回答的十分谨慎:“微臣已经听说了。”
“你怎么看呀?”
“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徐静昌回答的滴水不漏:“漠东以及漠西各部之中的情形,纷繁复杂一言难尽,想来是邹监军不明各部的风俗,以至于引发了误会。想那多尔哈部原本就民风彪悍,就算是真的殴斗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至于邹大人身死之事,赵深必然是有责任的。”
新任的监军大人刚一过去就死掉了,而且所有的随从全都死的一干二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赵深都难辞其咎。
虽然赵深已经用六百里加急的形式上了一份奏疏,竭力向朝廷解释此事,尽力把此事描述成为一桩意外事故,但毕竟这事太大了,不是说解释几句就能交代过去的。
自大明王朝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呢,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很多人都说赵深是罪魁祸首,必须严惩以儆效尤。也有人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希望朝廷进一步明察,等到查明情况以后再做定夺。
出了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赵深都是第一责任人。
所谓监军,就是代表朝廷的钦差,却莫名其妙的刚一上任就死掉了,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做出情况下,朱棣一定会下令把赵深锁拿回来仔细审问,但此时此刻的朱棣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你在北边多年,对赵深这个人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微臣知其甚深。”赵深本就是徐家提拔起来的,不仅和徐静昌有着非常深厚的私人交情,而且徐静昌和赵深合作了这么多年,必然要竭力为他开脱,这不仅仅只是徐静昌的想法,同时还是他爹魏国公徐增寿的想法:“此人素来稳重,微臣在北边的这些年当中,从来都没有犯过什么错……”
赵深帮助朝廷稳住了漠东的局势,还把大明王朝的势力拓展到了漠西和漠北,是整个漠北都司的灵魂人物,他肯定是有功的。
但新任监军稀里糊涂就死掉的事情,又怎么说呢?
“微臣以为,必然是新任的监军刚到之时,不明各部的情形,对于各部首领及其贵人缺乏尊重。自以为是朝廷钦使,手下难免有些交横跋扈之辈,以至于起了纷争。倘使微臣尚在那边那点话,断断不会出现此种情状。”
新任的监军倚仗朝廷钦使的身份,可能会看不起那边的部落中人,有些交横跋扈的情绪在所难免,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才会引发冲突,至于说被多尔哈部活活打死的事儿,绝对是一个意外。
要不然的话,我在那边当了这么多年监军,一直都安安稳稳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新任的监军一到那边就出事了呢?
这事肯定不是赵深故意为之,显然就是那位新任的监军惹出来的祸端。
竭力回护赵深的汉王一党中人也是这样的说法,事情是明摆着的:人家徐静昌在北边干了这么多年的监军,一直的都是四平八稳的,而且还把小小的漠东五部联盟拓展到了大漠西边,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为大明王朝打开了很好的局面。人家徐静昌在的时候就可以建功立业,偏偏新任的监军一到了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新任监军自己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