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季节当中,白天总是显得那么短暂,才刚刚过了申时中刻前后,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远处连绵的山丘本就起伏不大,被一层又一层的积雪掩盖之后,变得更加平缓,就好像是横亘在视野尽头的一条若有若无的曲线。通红如火的夕阳照耀着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仿佛为地上的积雪涂抹一层亮闪闪的金粉,瑰丽而又壮美。
顺着太阳落山的方向望去,一大串零星散落的帐篷不规则的镶嵌在白皑皑的雪原之中,看似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秩序,就好像是一幅硕大无朋的泼墨山水画卷,观之心旷神怡,愈发感觉到了天地之大。
这样的大雪是不可能融化了,而是会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越积越厚,直到明年天气转暖之后,才会慢慢的融化……
夕阳已经慢慢的沉了下去,家家户户的帐篷里都冒出一团团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牛粪的那种味道,却显得更加宁静而又祥和,平添了几分空旷静旎之美。
当宁静的夜晚再次降临到草原上的时候,位于部落正北的那几座排屋顿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抵御草原上的暴风雪的缘故,这些明显就是新建起来的砖瓦房全都修建的十分地外,而且每排房屋之间的距离都很近。没有用白灰装饰过的青砖裸露在外,门窗全都显得非常粗糙,但却异常坚固。
虽然外面就是滴水成冰的寒冷时节,排屋里头却是暖烘烘的,还弥漫着一股夹杂着烤肉味道的浓重汗臭气息。
“我的烤羊腿呢?老子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掏出来了,赶紧快着点。”
“再来一壶,我要热的江南春。”
在人们粗野的叫喊声中,几个小厮早已经忙的脚底板打屁股了,不停的把酒肉送到他们的面前,却依旧忙不过来,因为还有更多的人正陆续赶到,排屋里头完全就是一副人头攒动接踵摩肩的景象。
这是一座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叫巴音塔。
在当地的语言当中,巴音塔这三个字特指金子、银子等等昂贵的金属钱币,同时也蕴含着财富的意思。
草原上的男人们大多都有酗酒的毛病,但这里的生活毕竟还很艰苦,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用来酿酒。绝大多数所谓的美酒,都是从内地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所以价格高的离谱,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种奢侈品。
但是,这几年来,随着大量汉人工匠、民夫的涌入,他们赚取了很多的银钱。在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想方设法的满足他们的娱乐需要,就成了一门很赚钱的生意。
酒馆里的消费绝不便宜,但却物有所值,总是能让人们忘却长时间的疲惫而流连忘返。
为了让那些工匠、力夫们把辛辛苦苦赚到的银钱全都挥霍在这里,除了肥肉和美酒之外,精明的老板巴音塔还专门安排了一些其他的娱乐项目:比如说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就是他专门雇佣过来的。只要有人愿意塞给他一小角银子或者是一把沉甸甸的铜钱,他一点都不介意那人把这些庸脂俗粉带到里边的小隔间里度过一段快活而又销魂的时间。
这里有太多的老光棍了,那些精力严重过剩的男人总是会需要女人的,这样的赚钱机会,老板巴音塔肯定不会放过。
除此之外,这个酒馆还是一个巨大的赌场,每当人们喝的半醉之后,就会开赌:当然不是象中原那样赌骰子、骨牌什么的,而是摔跤。
通过壮汉摔跤的方式来押注,酒馆老板趁机从大量的赌资当中抽取一点“水头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在很多时候,有些输红了眼的人会向他借钱,每当这个时候巴音塔老板都表现的十分慷慨,总是会很大方的把银子或者铜钱借给那些赌徒,却不用担心他们会赖账。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在附近的铜矿上干活的工匠或者是力夫,他们拥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根本就不担心他们还不起这笔债务……当然这样的借钱方式是需要支付利息的,而且利息非常的高……
如同往常一样,当酒馆里再次人满为患的时候,酒馆老板巴音塔忍不住的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些狂饮的酒客,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大堆会行走的银元宝……
不管是那些在附近铜矿上做工的匠人,还是部落里的牧民,他们辛辛苦苦的干活,大多会把赚到的银子送到这里来,无论是且买一醉还是逍遥快活,都改变不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财富最终还是回到巴音塔的手中。
当酒馆老板巴音塔笑呵呵的看着这些狂欢的人们之中,很快就在人群当中发现了一个另类的身影:那个人似乎对美酒和肥羊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用色眯眯的眼光打量着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只是用心的观察着……
巴音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朝着这个人行了个标准的躬身礼:“小人巴音塔,给陈大人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