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的伙计带人进楼,另一个年龄更小的伙计连忙迎上来。
赵公玄不等那伙计开口,张嘴报出一大串菜名,都是一些点心之类的。
风颠也是客随主便,任由他领了两人寻个桌子坐了下来。
刚坐下,点心冷的热的都陆续端了上来。风颠只是张着大嘴让孟真投食,吃得心满意足,看赵公玄也顺眼许多。
看姜苏苏就知道,这种世家子弟以家族为重,更甚自己性命,不可以相信,也不可以交心。
风颠为什么当场就把郑秋月神魂挖出来?万剑道基关乎赵家家族荣衰,灭口是极大可能发生的事。
赵公玄绝不在乎什么心魔大誓,哪怕为此身死道消也是值得的,这是赵公玄作为赵家子弟的觉悟。
但郑家也知道了这件事,绝不会替赵家保密。而且风颠对郑家嫡女是真正的救命之恩,再对风颠下手就是明面上撕破脸,要承担郑家的报复。
有时候你救了世家子弟未必是好事,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也是很多人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原因。
但对风颠来说,赵公玄这种世家子弟勉强也可以当朋友,尤其是不知道怎么吃喝玩乐的时候,他们精于此道并且出手大方——
对他们来说,撒钱也是最简单最实用的交朋友的方式。
早上来茶楼吃早点喝早茶的图的当然不是个安安静静,散消息传八卦是一天活力的开端。
“唉,你们听了吗?姓徐的书生昨夜被人砍了头!”
“我知道,三天前就有人在宗老匠那里给他订了一口棺材,当时不就传有人要杀他!”
“你们懂个屁,是魏老头用了那门异术血遁大法!”
“哎哟这可了不得!听说魏老头是凉州府的首席刽子手的徒弟,他传的异术在这个行当里可是一等一的!”
“嗨!我说这话你们可别往外传,魏老头天赋不行,没从人家那学到真本事,是他师父看他没功劳也有苦劳,传他这门异术,让他有个安身的本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不在凉州府讨生活……咦这位仁兄好高超的变化之术,哪里听来的魏老头的消息?”
风颠爪子拍拍肚皮,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实不相瞒,在下鱼先知,天下什么消息都瞒不过我。”
“鱼先知?”旁边一桌坐着三个都作书生打扮的人,本来都面色凝重,各自喝着闷茶。其中一位将茶杯重重放下,站起来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在下怎么从没听过?”
“那是你读的书少,”风颠不客气道,高高昂起头,“没见诗里头都写着呢!”
“哪句诗?”
“秋风未动鱼先觉。”
“你放屁!明明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你是蝉么?你怎么知道它先觉?”
那书生当即就要脱口而出“你是鱼么”,看看风颠龙鱼形象又把话咽了回去。
另一书生站起来道:“在下王蝉,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茶楼所有人都停下谈论,转过头来看这一幕,有几人都暗暗喝彩,不管那书生是不是真叫王蝉,总之应对的极妙。
“好,”风颠点点头,众人都失望,以为他认怂了,没想到风颠转头对先前那个说话的书生道:
“那你叫做王鸭子?”
那书生涨红脸,“什么鸭子……说的什么狗屁话!在下李一冰!”
风颠不慌不忙道:“你读的书很多么?”
李一冰正正衣襟,傲然道:“经史子集,功法秘籍,无所不览。”
“那你怎么不知道我的名字?春江水暖鱼先知没听过么?”
“一派胡言!明明是春江水暖鸭……”李一冰忽然醒悟上当,正要住口。
“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还说你不叫王鸭子!”风颠跳起来指着李一冰鼻子。
众人都大笑起来。
那王蝉也忍俊不禁,将李一冰按下,拱手对风颠道:“是我这位兄弟孤陋寡闻,确实是春江水暖鱼先知。”
同时摇摇头,这个亏自己这些人是吃定了,总不能真让人现场改个“鸭”名出来。
李一冰狠狠剜了风颠一眼,倒了一大杯茶,咕咚一口喝尽。
“你既然说自己先知,能不能告诉我我那兄弟是怎么死的?”坐在李一冰身旁,王蝉对面的书生忽然出声,等他抬起头来,众人才看到他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向外突出。
“少之,你哥哥死了我们都很伤心,你实在没必要如此……唉。”王蝉刚刚劝阻一句,看到自己这位朋友面色难看,终于还是不再说话。
“用了血遁大法,自然是自杀喽。”风颠抱臂说道。
那叫做少之的书生怔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恨恨看了风颠一眼,不再说话。
王蝉拱手道:“这位鱼道友莫怪,我这位朋友姓徐名余,字少之。身故那位是他的哥哥徐贫,字茂之,死得甚是蹊跷。这位鱼道友和其他诸位道友若有什么线索也请告知我们,只是徐贫徐兄弟心怀家国,此行是被征辟到凉州府去,不是轻生之人,有些话还是莫提的好。”
说到最后,还特意看了看风颠,显然那句话就是对他说的。
这番话说完,茶楼有一瞬间冷场,诸子百家中只有儒家还保留有加冠取字的古礼,而儒家又被诸子百家打压,难怪这徐贫走的不是科举是征辟。
“朋友死了,你们不张罗着找赶尸道人,还有兴致在这里喝茶?”一个穿细布黑衣的中年人开口。
这个人是跟着风颠他们后面来的,是灵虎镇外集市上摆摊的商人之一。
“嘿!你是外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魏老头的规矩,使了他血煞大法的人,尸体要他亲自找人找地下葬,想要尸体?等着刨坟吧!”另一中年人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还要再说,看到徐余冷冽目光,才闭上了嘴。
李一冰放下茶杯,开口对徐余和王蝉说道:“江良兄弟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也不要在这里枯坐等他了,徐余你回去休息,我和王蝉去镇里再作打听,下午……下午一起去送徐贫一程。”
徐余摇摇头,道:“我哥哥和江良最交好,只有江良对我哥哥的事最上心,我必须在这里等他。”
此话一出,王蝉与李一冰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不是在指责他们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