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明子不置可否,“理由。”
君九慷慨激昂:“师父你应当知道,像刚才那个鬼修,我一道神雷就能劈死,徒儿不知您有什么要求他的?!”
“我是把晴晴当作我的亲妹妹看待,为了救她,我愿意赴汤蹈火,刀山火海绝地死地我都敢闯一闯。”
“我若早知道您是为救晴晴,我们根本不需要来这一趟,让我去就是了,我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有振聋发聩之感,愈发毅然的面孔,坚定的眼神,无不说明他的真诚,以及舍生忘死的决心。
雾明子一腔怒意堵在胸中,出口却是哈哈大笑。
笑过两声后开口:“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大英雄?大豪杰?”
君九郑重道:“徒儿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惟愿不惜一死来报师父师叔养育之恩。”
“何况鬼修生存不易,不知何时能攒够转世资粮,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让他白白送命?”
“到底是和柳孤舟厮混久了,说得锦绣话儿,”雾明子摇摇头,面色冷淡道: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把你打杀,将你投入那诡域之中,让你做一做大英雄大豪杰。”
君九一呆,“诡域?”
“不是诡域我找鬼修作甚?”雾明子反问道。
君九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猛然转身狂奔,大声喊道:
“风道友且慢走!”
…………
君九很快就追上风颠。
或者说,是风颠主动停在某处。
君九站立风颠不远处,打眼看去。
风颠正在提笔勾勒一幅画。
画卷材质是兽皮,贴在人高的青色大岩石侧面。
细看,边缘处透明丝线密密麻麻,原来不是贴,而是缝在青岩上。
这是一幅很有灵性的画。
不只是其中蕴藏的功法道理玄妙,单是画道技法,都看得人赏心悦目,直呼高手。
画的内容是一个幼童,着短衫,带斗笠,端坐丛草间,小手握着一柄青竹鱼竿,身旁放一个草编鱼篓。
鱼竿另一头伸到池塘上空,鱼线垂下。
远处还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直立岸边,半人高的大鱼挂在身侧,正对着幼童招手,张开的口像是在和幼童炫耀。
而幼童连忙摆手回应,应该是怕老翁话语惊走大鱼。
画卷右下角还有两行字:“路人欲问遥招手,怕得鱼惊忙应人。”
君九不敢多看,拱手道:“风道友,是君某先前孟浪,还望恕罪。”
风颠没有答话,只顾着画那些杂草。
君九半天没得到回应,抬头看向风颠。
风颠的容貌并不算英俊,也算不得出奇,只是普普通通的清秀。
与其余鬼修恨不得给自己罩一百层法衣,全然不顾会不会灵气冲突反伤自身不同,风颠只是一袭普通青色道袍。
但君九却真正对雾明子那句“有眼不识真人”,有深刻体会。
离近了看,风颠那精纯至极的灵气,遮掩不住溢出,却又并不散去。
任谁看都是有道炼气士。
君九一躬到底,“请风道友恕罪,万望不计前嫌,救我师妹云晴晴一命,君九拜谢。”
风颠依旧不答话,只顾画那些池塘水波。
半晌,君九起身。
泪流满面。
“风道友,请听我一言。”
“晴晴年少体弱多病,不能习练功法,是我每日照顾她,刚开始嫌她累赘,后来才发现她的温柔善良……”
“她是天地间最钟灵毓秀的女子……”
……
……
“君九此生愿做牛做马,报答风道友恩情,只求风道友出手救人。”
君九伏地磕头。
这一段心路历程旁人或许会觉得可笑,却是他压在心底最大的秘密。
他之前说不相信风颠,不是胡搅蛮缠,而是……
他真的怕那个女子出什么差错啊……
风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似这些话对他毫无影响。
依旧在补充画卷的细节。
半晌,君九起身,脸上带着惨笑,慢慢转身。
只剩一线的大道,依旧是大道。
不就是鬼修,他做了。
哪怕……云晴晴不可能和一个没前途的鬼修结成道侣。
“哈哈哈!”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爽朗大笑。
君九惊讶转身。
只见那画中老翁和幼童从画中走出,化作雾明子和风颠。
雾明子拱手笑道:“那就全都仰仗风道友了。”
风颠含笑回礼:“不敢当,尽力而为罢了。还要多谢前辈指点我画道,原来前辈也精通此道。”
雾明子摆摆手,“人活的久了,什么都懂一点,能帮到你是最好。”
君九忍不住道:“师父你们……”
雾明子转头看来,眉头一皱,伸手对着君九一抓,“孽徒还不滚出来!”
君九如坠云里雾里,一阵眩晕后跌坐在地。
晃晃脑袋,向上一看,骇然发现空中悬浮一张图,画的正是所见风颠画画的景象。
他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到了画中!
君九震惊不能自已的同时,心中也生出无限的尴尬与羞愧,自己刚才对着一个画中人物表白心迹,岂不是说……
君九抬头看向风颠,看到风颠照常与雾明子说话,全无半点异状,略略宽心,看来他们刚才都没听到。
雾明子瞥了君九一眼,作为老江湖,他自然不会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早在风颠离开时,便用秘法联系。
在指点对方画道的同时,也将条件谈好。
对于这个徒弟,雾明子深知秉性,也不失望,只是传音道:
“我倒没想到,你对晴晴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若非他那一番话,凭他屡次坏事,少不得也是逐出山庄的结局。
君九闻言呆若木鸡,雾明子下一句话更是将他打入深渊:
“你师叔也在听,好好跟他解释吧。”
君九机械抬头,天空赶到的云中公,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刀子般要把他剖开。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