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二阶段（4k）

从那次赏花以后，威利发现安洁丽卡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样，即便是两人例行的每日密会，都尽量不与他对上视线。

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躲开自己的视线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涌起一抹窘迫来。

时间渐渐过去，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的隧道越挖越长，安洁丽卡的花田越来越大，这里的兄弟姐妹也越来越少，往日充满人声的屋舍间也越来越冷清。

不知不觉，威利已经成为留下来的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了。

终于，在某日，布鲁格·斯科特看着高台下方的威利，眯起了眼睛。

“一百六十一号，你过来。”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威利浑身一抖，脊背上激起几点冷汗：“父亲？”

“孩子，过来。”

尽管布鲁格·斯科特的脸上挂着一副“慈爱”的面孔，然而他嘴里吐出却是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威利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视野的余光中瞥见安洁丽卡望向他那担忧的眼神，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抹坚定的意念。

他硬着头皮走上高台，来到“父亲”的身边。

布鲁格·斯科特摸着他的胳膊，黑色魔力如蟒蛇一般冲入威利的四肢，像是在探查什么一样。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盯着威利的双眼：

“你的资质真的有这么差吗？不是在故意偷懒吧？”

“一百六十一号，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将手放到威利的肩膀上，轻描淡写地拍了拍，便带着今天的晋升者走向那条狭长的甬道。

威利一个人留在高台之上，只感觉那轻描淡写的一拍就像是山脉一样沉重。

“亏你还是在场年龄最大的人，哼。”

“都怪你，父亲都失望了！”

“他只不过比我们早出生了一段时间罢了，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比我们更出众的地方，照我看，这个哥哥的位置，应该其他人来坐才对。”

高台下，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妹妹们盯着高台上的他，面露讥讽之色。

被“父亲”洗脑得过于严重的他们，只觉得威利是惹恼“父亲”的大反派，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

台下的众人里，只有安洁丽卡紧紧地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威利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走下高台。

他知道，自从他发现父亲不可告人的那一面开始，他就与在场的这些人有了可悲的厚障壁了。

威利独自在众人的负面情绪中，走向自己的房间。

为了不引人注目，安洁丽卡并没有跟上威利，而是捏着小拳头，沉默地站在人群中。

“三百二十六号，你怎么看一百六十一号？刚刚你怎么一声都不吭？”

似乎是她的沉默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周围的兄弟姐妹们纷纷将视线投向她这边。

一股名为排他情绪的冷暴力如大山般压在安洁丽卡的肩头。

她瘦弱的肩膀无法承担住这样的重压，安洁丽卡看着周围人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只感觉往日和睦相处的兄弟姐妹们瞬间变了一张脸，像是对着她龇牙咧嘴露出杀意的群狼。

只等她露出破绽就要将她碎尸万段，连骨带肉地吞咽进肚子里。

“哥……”她习惯性地喊出声，却忽然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只能畏畏缩缩地退后一步：“一百六十一号他……”

“他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审视，仿佛她回答错误就有着什么可怕的后果一样。

面对众人那近乎于“审判”的目光，安洁丽卡柔弱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嗓子像似被什么淤泥填塞了一般，发出难听的断音：

“他……可恶……”少女的眼角隐隐带上了泪光：“他让父亲失望了……他不配当我们的哥哥……”

听到这样的话语，周围人的目光瞬间就柔和下来，像是什么仪式一样，安洁丽卡成功地融入了集体，变成了这种狂热而病态氛围中的一员。

然而安洁丽卡却只感觉浑身发冷。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群无知者的一员，狂热地信仰着名为“父亲”的崇高意志。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会像周围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朝威利露出鄙夷的目光吧……

想到这里，安洁丽卡有些悲哀。

果然，她的同伴，只有威利一个人。

然而她却为了自保，在背地里说着威利的坏话……

人群一哄而散，安洁丽卡失神地走到花田中，看着绽放得娇艳的花朵，忽然想起自己房间里被珍藏起来，有些干枯的花环。

后悔与内疚，不断在她的心中翻涌，与先前那股被威利戴上花环从胸中涌现的陌生感情混杂在一起，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

午夜。

这天的密会，照常在威利的房间里举行。

安洁丽卡坐在黑暗中，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轻声言语：

“父亲开始怀疑我们了，怎么办？哥哥？”

威利摇摇头，在黑暗中，他只能借助窗边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楚少女那白皙的脸庞。

他并不能完全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即便如此，他也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抹焦虑与急切。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子，终于找到安洁丽卡的手，紧紧握住：

“安洁丽卡，越到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接下来我们可以先加快一点点修炼进度，但不要太快了，不然这样反而坐实了我们拖延修炼进度的事实。”

威利一边诉说，一边分析现状：

“你这边还好，毕竟像你这样年龄段的弟弟妹妹们还有很多，而且父亲他也暂时没有想要对你们出手的意图，你一切如常就好。”

“嗯，我明白了。”安洁丽卡点点头，忽然有些难过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哥哥，白天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甚至还为了不引人注目跟着他们一起说你的坏话……”

少年听到女孩的话，哑然失笑：

“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可是同伴啊，只有你才能理解我，你不站出来才是对的，如果你因为这点小事就暴露在别人面前，陷入两难的境地当中，那才让我难过呢。”

威利揉了揉安洁丽卡的脑袋，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我们的逃生洞窟，只要那个挖通了，我们就能有一条退路，即便没办法救下其他兄弟姐妹，也能有几分自保的余地。”

在黑暗中，安洁丽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哥哥。”

“怎么了？安洁丽卡？”

“能成为你的同伴，真的是太好了。”

月光下，女孩的笑容就像是花田里那些盛开的花朵一样，让人动容。

威利看得痴了。

他忽然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安洁丽卡在他的身边，像这样轻轻握着他的手，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处境，不管将来会如何，只要她在，勇气就一点点地从心中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