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怎么说呢,三角债这事儿吧,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国有单位,谁能把谁怎么的?只能等着上面出面干涉。
现在刘部长自己就是上面了,对这事儿也是头疼的很,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已经开始拖欠职工工资,那说明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
据张铁军所了解的情况,十八冶的这种局面会越来越难,现在的领导层除了找上面哭啥也不干,啥也不会干。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企业自己说的不算,即使想干点什么也得上面点头同意才行,这就是难上加难。
保守是整个九十年代的基调,遇到这种情况的也不只是十八治一家。
“其实这事儿解决起来不难。”张铁军对刘部长说:“前面国院出面解决了小三千亿,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但是这刚刚过去几年?现在又是这种情况,而且越来越严重,下一次就不是三千亿的事情了。
想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只考虑债务,得从根子上想办法才行。”
“你有什么办法?”
“整合,放权。”张铁军轻轻敲了敲茶几:“把企业的经营权还给企业,市场经济需要的是灵活机动,原来的模式只会让企业越来越难。”
那哥们眼睛一亮,不过瞬间又暗了下来,看刘部长。
刘部长皱了皱眉,抽了口烟琢磨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放,怎么放?放到什么程度?
这事儿……我仔细想想吧,找个机会汇报一下听听上面的意思,事关重大,还是得上面拍板决定。”
他这话吧,到也没什么毛病。
为什么这么说呢?习惯。习惯的力量太强大了。
四十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事儿找上级定,上级定不了再找上级的上级。没有上级的就大伙商量多数服从少数。
没办法,总得有个担责任的嘛,又谁都不想担责任,那就大家一起来呗,至于结果是对是错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犯错。
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什么都需要计划,需要算着来,都得统筹安排才行,慢慢就养成了这种工作方式和意识形态。
等到这种方式和意识形态随着越来越充足的物资不适用的了时候,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尤其是集中起来的权力,谁舍得放?
越往上越舍不得,这就是八九十年代大争论的原因。
还好,在去年的时候,算是一锤定音了,但事实上除了京城申城广东深圳还有海南,其他地区基本上还是老样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市场经济,首先是市场,”张铁军对刘部长说:“市场是什么?是自由贸易,商品的流通,这就涉及到了产品和产品的定位,定价。
在这个大环境下,以前我们的那些管理模式,经营模式已经全部不适用了,这也是为什么要改革的原因。
把权力放下去,让企业能够自主判断市场,自主决定方向,自主决定产品,这才能跟得上市场的变化,才能在市场化之下存活下来。
想发展,得先存活。
凡事先请示,什么都得上面批准,那还搞什么市场?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这就是现在那么多企业半死不活的原因。
再说了,谁对市场最了解?谁对企业最了解?上面这些人,包括刘部长你,了解每个企业了解市场的变化吗?
咱们已经吃了多少外行指导内行的亏?
指手划脚乱球锤子指挥一气,然后垮了他拍拍屁股走人换个地方继续,这种事儿真不能继续下去了,必须得改。
我觉得,这就是改革的意义所在,而需要改变的是意识,是方式。”
“没有先例呀。”刘部长啧了啧嘴。
“什么叫先例?咱们从四五年开始干的什么事有先例?又有哪一件事儿不是先例?以前咱们能打破一切建立新规则,现在为什么什么都要讲先例了?”
刘部长看了看张铁军:“这些话你敢拿到会上说不?”
“敢哪,为什么不敢?我中午和主任吃饭就在说,只不过没说到太具体的例子,结果下午这就碰上了。可以试点一下嘛。”
刘部长看着张铁军眨巴眨巴眼睛:“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张铁军笑起来,指了指那位听的目瞪口呆的渝城哥们:“让他写申请,你同意,我签字,咱们先把事儿办了。”
“这个可不是小事儿。”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咱们的企业不行,是手脚都捆住了,只要把绳子解开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
部里只需要成立一个审计部门,制定严格的审计监督规则,做好监管工作就行了,不是比现在轻松?
他们该发展发展,该缴税缴税,该上交上交。
我觉得改革这个东西,是应该从上而下的,先要改的就是我们,我们的思维和我们的部门功能。我们现在不需要管理,而是服务和监督。
刘部长你想一想,你在武钢那么多年,前前后后的事情那么多,你感觉我说的是不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