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
懒洋洋像失去了精气神的太阳斜挂在天空上,大地一片冰雪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站前广场上也没有夏天那么热闹了,广场旁边的一二三饭店的烟囱呼呼的冒着青烟。
不过冬天还是有好处的,起码站前广场的公厕就没有了夏天那种刺鼻子的臭味儿,不用走到附近就得屏住呼吸。
就是一到冬天吧,这旱厕就会冒尖,蹲下的时候得加着小心看清楚别扎着屁股。
一垛一垛的金字塔从里面漫延到门口,冻的梆梆硬也没有味道,只要不用手摸也并不脏。就是瞅着有点难受。
公共厕所北侧那家整个矿区最火的炒货店又开始生意兴隆了,炒瓜子花生的香味随着风四下飘散,门口挤着排队购买的人群。
广场边上有几个卖对联楹联的摊子,还有卖鞭炮的摊子,卖猪爪的,摊主们裹着军大衣戴着军棉帽揣着手避着风站在那跺脚。
农贸大厅的对面老房子开了几家批发商店,不时的就有人扛着成箱的健力宝荔枝饮料还有成袋的糖果小食品从里面出来。
这个荔枝饮料其实是广东生产的,但只有东北有卖,而且一卖就是好几十年。
农贸市场里面也是相当的火爆,办年货嘛,哪一家都要大包大裹的买东西回去,菜肉都是十斤二十斤,排骨一扇半扇的这么买。
在这会儿年底的时候最不火爆的是粮油生意,所有的厂矿都会发。
二楼的服装市场也火,年底了,平时再舍不得的人也得大人小孩儿都买一身,要不然走亲戚串门子怕被人笑话。
年轻人就不用说了,就像钱揣在兜里烫手似的。
和火热的农贸市场完全是两个极端,边上的铁路旅社,邮电局,兽药站门可罗雀,屋里空荡荡的,瞅着都冷清。
营业员们都挤在暖气包边上嗑着瓜子闲聊,等着下班。
两辆道奇越野和一辆中巴从兽药站那边拐过来,直接停到邮电局和站前旅社的门口。
两个一身黑的男人从越野车上下来,打量了一圈四周,并肩走进旅社。
旅社的门还是过去的那种实木框镶玻璃门,粗大的拉手横在玻璃上,里面拉着同样粗大的弹簧,一松手咣的一声摔回原位。
门里挂着厚重的棉门帘,和一般土绿色的不一样,邮电局和铁路系统都是深蓝色的。
一进来眼前就是一黑,站在那适应一下眼睛才恢复过来。
没有前台,是一个传达室,值班的人在里面坐在床上烧着煤炉子织毛衣,听见声音偏头往门口看一眼就不搭理了。
像没看着人似的。你不去找她,她就能完全看不到。
两个安保员打量了一下里面,撇了撇嘴,走到值班室窗前敲了敲:“同志。”
“住店哪?住几天?我们这马上就放假了跟你们说,放假不留人。”
“放假了所有住宿的都得走呗?”
“都放假了谁还在这呀?谁不得回家过年?”
“店里现在还有住宿的人吗?”
“你们嘎哈的呀?问这些。怪吓人的。”服务员欠了欠屁股,伸手咔一下把值班室的门给锁上了:“我可不是一个人在这。”
两个安保员脸上一黑,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瞅着我俩不像好人呗?”
“好人谁打听这些呀?你俩到底是要住店还是嘎哈?不住店就出去。要不我喊人了啊。”
“行,你喊吧,把你们经理叫过来。”一个安保员掏出证件打开让她看了看:“安全局。”他们是行动局的。
“咋了呀?”服务员脸色一变,毛衣也不织了:“有啥事了?我们这也没有啥事啊?”
她长的还挺好看的,三十出头女人味最足的时候,该鼓鼓该细细的身材。也难怪人家这么懂得保护自己。
“是我们有事儿,你叫经理下来。在不在?”
“我打电话问问,我也不知道,人家是经理,我们敢问人家呀?”服务员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号,等了一会儿通了。
“王经理,你下来呗,有两个说是安全局的找你。穿一身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干什么的呢,进来就瞎打听。”
两个安保员脸更黑了。
这年头的东北人大概率也就是这么个性格了,有啥说啥大直肠子,让人下不来台都属于是正常发挥。其实到后来也没变多少。
没过几分钟,经理从楼上下来了,偏着头打量两个安保员:“你们有啥事儿?”也是个女的,四十多岁,膀大腰圆的。
安保员给他看了看证件:“你们这现在还没有住宿的客人?”
“没了吧?这都年底了。还有没有?”她扭头问服务员:“我记着是没了,那几个常住的是不都走了?”
这年头在全国各地火车站旅社常住的,除了莆田老军医就是什么厂的业务员那种,经常一住就是一年两年。
“我上去看看。”服务员把毛衣针收一收放到一边站起来,伸手打开房门。
“店里所有住宿的人都要在今天离店,”安保员说:“没走的你们催一催,这里我们要用。”
“妈呀,那能行吗?那我可决定不了。”经理看了看安保员:“那你得和铁路联系。”
安保员看了看她:“给钱,按天给你们钱,算我们包了。”
“那包几天?嘎哈呀?”
“不该问的别问。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上班?”
“算后面的不?”
“就这楼里。”
“十几个吧,嘎哈呀?”
“我们包五天,这五天除了你俩都不用来了,你通知一下,有什么要拿走的赶紧来拿走,从明天开始除了你俩别人不许进入。”
“那,谁收拾屋啊?”
“我们有人收拾,你俩这五天就在这值班室待着就行,该干啥干啥,也不要随意上楼走动。”
门一开,高连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