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什么德行,承安帝还是清楚的。别的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女色。
皇后早先有意定沈家女做陈王妃,他欲收沈家兵权,也乐见其成,但不想沈明江却婉拒了。之后皇后虽为陈王定了杨家女,但杨家女容貌只是清秀,陈王心底自然还惦记着沈家女。
承安帝也好美人,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思。
沈家倒了,他想要沈家女便要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今事情不成,还闹出了乱子,那就是陈王办事不周了。
承安帝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眼下失望愤怒自然也是加倍。他低声吩咐齐忠去传陈王来见,再看薛慎,便没了耐心周旋,也没了先前的怀疑审视。
看来倒是他想多了,薛慎恐怕就是和陈王不睦,故意同他对着干罢了。
毕竟他们二人争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承安帝心思转动,见薛慎还在等着,便颔首道:“罢了,你既喜欢,朕为你二人赐婚就是。”
说罢便叫人拟旨。
薛慎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道:“火洞真人算过了,冲喜的吉日就在十日后。侄儿打算后日便去下聘,十日后完婚。”
承安帝皱眉:“是不是太急了些?”
“急是急了些,但总不能误了冲喜的吉日。”薛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左右她只是个罪臣之女,也不算委屈她。”
承安帝摇头,意味深长道:“沈家的案子尚未盖棺定论,若真叫你娶个罪臣之女做正妃,朕也对不起大哥的嘱托。”
薛慎摆摆手不在意道:“先帝不拘小节,若沈家女真能为侄儿冲喜,他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承安帝没有多说,只道:“你且回去吧,到底也是你的正妃,婚事仓促却不能失了体面,朕叫齐忠挑几个人送去你府上帮你料理婚事。”
薛慎目的达成,当即识趣退下。
离开福宁殿时,薛慎在廊下遇见了薛湛。
猜测应是承安帝得了消息,急着将人叫去训斥。
他同薛湛擦肩而过,敷衍朝对方拱拱手,面带笑意,神色挑衅。
薛湛尚不知他求了皇帝赐婚,正满脑门官司没空同他歪缠,甩袖匆匆进了福宁殿。
*
自古以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周家再三封了下人们的口,却管不了赴宴的各家郎君娘子们。
当天晚上,陈王同周三姑娘的风流逸事就传开了。
周贞容被召入宫中,次日一早周家人紧跟着也入宫求见。
但听说皇后娘娘大为恼怒,不仅禁了周贞容的足,连周家人都吃了挂落。
周家青天白日大门紧闭,下人战战兢兢喘气都不敢大声。
这些消息都是丹朱打探来的,沈家败落后,消息也不如从前灵通。但各家下人之间常有往来,有心打探,也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关起门来,丹朱解气道:“这都是报应。”
那打晕她又拖住白螺的女使都是周家的人,想来和周三姑娘脱不了干洗。
打雁的却被雁啄了眼,实在是活该!
沈幼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轻声道:“怕是还有得闹呢。”
周家好歹是继后娘家,周贞容是继后的亲侄女,沈幼莺以为就算陈王不退了同杨家的婚事,也会多斟酌几日,给周贞容、周家一些体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日傍晚,齐忠便捧着两份圣旨分别到了沈家与周家宣旨。
一份是为沈幼莺与秦王薛慎赐婚,封沈幼莺为秦王妃;
另一份,则是为周贞容与陈王赐婚,封周贞容为陈王侧妃。
亲王侧妃,说得再好听也是个妾。
按理说官家能下旨赐婚已是荣耀,但对于周家来说,却无异于被隔空打了一巴掌。
周家不是别人,而是继后的娘家,陈王的母家!
周贞容同陈王的事情才闹出来,皇后就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先是将周贞容与自己的亲大哥宣召进宫一顿训斥,恩威并施。紧接着便求来了赐婚的圣旨。
这不是恩典,而是惩戒,是威慑!
是警告任性哭闹的周贞容看清形势,不要再不识抬举,乖乖入陈王府做侧妃;也是警告周家,不要妄图仗着陈王母家的势,便想要挟陈王坏了陈王大计!
周贞容被禁足家中,接到圣旨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此时只是披头散发地呆坐房中。
周氏心疼女儿,见她神情麻木也不说话,忍不住抱着她哭道:“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她向来最疼你,不会苛待你的。陈王殿下也素来待你不错,虽然侧妃的名分委屈了我儿,但陈王殿下志向高远非池中物,只要你先生下长子,那位置迟早是你的……”
周贞容呆滞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周氏一喜,以为她听进去了,连忙从女使手中接过米粥喂她:“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了,先吃些东西,可不能熬坏了身子。”
周贞容推开粥勺,直直看着周氏问:“沈幼莺呢?我听说陛下也为她赐了婚?”
她哭了一夜,又许久没说话,声音粗噶沙哑,现在忽然拔高了调子,便显凄厉吓人。
周氏被她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问起旁人,还是答道:“是,陛下为她与秦王赐了婚。”
周贞容闻言咯咯笑出声,强撑着挺直的脊背忽然松懈下来,整个人泄了气般软倒在圈椅里,将周氏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叫人去请大夫。
周贞荣却恍若未觉,魔愣了一般笑出声来。
沈幼莺这个小贱人害她至此,到底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便好。
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