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玉……是冯夫子的女儿吗?”
在她将小梨带进书院后,冯夫子似是被勾起往事,白日里就温了酒来喝,又扯着沈心驰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沈心驰见冯夫子越喝越醉,话也一个劲儿地往外蹦,怕她觉得无聊,便让姜嬷嬷先送她回去。
在回旧宅的马车上,苏锦璃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名字。
姜嬷嬷想到那女子便叹了口气:“那可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太好。”
冯静玉是冯夫子的大女儿,同他一起从繁华京城回到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可她却从未因此而不甘过消沉,照样日日将自己打扮光彩照人。
她执意留在书院帮助父亲,日日督促学子们晨读练功,日子久了,倒比夫子还有威信。
起初有人不解,一个闺阁女子为何要在书院抛头露面,流言蜚语也从来没有少过,可她从未在意,仍是我行我素,最后在凤县,人人都知江仪书院有这么位漂亮泼辣的女公子。
苏锦璃叹了口气,这女子和她还真有些像。
于是小心问道:“那她和相公关系很好吗?”
姜嬷嬷笑道:“那时书院里,几乎所有学生都暗中对她倾心,可她好像对谁都差不多。不过少爷这个人,本就是与众不同的,冯娘子十分仰慕他的才学,知道他家中只有寡母,平日里对他就多了几分照顾,但少爷从不习惯同人亲近,所以他们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往。”
苏锦璃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姜嬷嬷眉眼间染上怨恨之色,叹气道:“那一年工部侍郎和宛州知府来凤县治水,那位工部侍郎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冯娘子,想要将她带回去做妾,冯娘子性子刚烈,半夜从宛州的宅子跑到后山,那人派了人去找,她走投无路便……自缢而死!”
苏锦璃未想到冯静玉竟是这般含屈而死,那样一个明艳的女子,竟死在一位当权者的贪欲之下,实在令人扼腕。
姜嬷嬷被牵起心头隐痛,继续道:“冯娘子死讯传来的那日,我第一次见少爷那般愤怒。他拿了把刀去找工部侍郎,我怕他出事就一路跟着他,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在那座宅子的门口站着,生生站了一夜。”
她还记得那日朔风凛冽、大雪皑皑落满枝头,也落在少年破旧的鸦青色直裰上。他唇角倔强地绷紧,仇恨地注视着这座吞噬了冯静玉年轻生命的宅子,却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修竹青松般直直站在那里,任飞雪将他皂靴淹没。
姜嬷嬷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日他回来后,大约是因为受了冻,起了场高热。病好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冯娘子的事,好像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苏锦璃却记得,父亲同她说过,沈心驰进大理寺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治理工部贪墨,将工部侍郎及其余党全部拉下水。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故事,原来强大而隐忍的沈心驰,也会冲动到拿刀在雪中奔袭,明知不可为,却不甘地在仇人门前站了整夜。
这里面真的没有掺杂少年对姐姐的心动和情愫吗?
这可能是话本里心动而不自知,醒悟时已阴阳两隔的悲剧故事,也可能是少年苦读为心上人讨回公道的复仇故事,而她却只能做个旁听者。
也可能,还会是替代者。
苏锦璃向来不爱为难自己,许多事她都能想的通透,但这一刻她怎么也压不下内心隐隐的痛意,终是艰涩地问出口:“那他有没有为她画过一幅画像?”
姜嬷嬷想了想道:“大约是有过一次,夫子说少爷画工好,让他给冯娘子画一幅画像,给那些媒人婆子相看。”
“姜嬷嬷,你闻到糖糕的味道了吗?帮我去买些回来好吗?”
苏锦璃突然开口,姜嬷嬷不明白她为何说着说着突然想到吃糖糕,但还是下车给她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