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从未见过他这般别扭模样，可他说的话，却又在她心头开出浓烈而热切的花来。

她努力克制自己扑进他怀里的冲动，怕会碰到他的伤口，只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双眸灼灼地问：“真的吗？你说你那时候就觊觎我了，那是怎么觊觎的，你该不会对我的画像做什么事了吧？”

沈心驰被她说得脸又要发红，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到底日日在想些什么东西？”

苏锦璃才不管，用唇蹭着他的掌心，眼眸弯成愉悦的细线。

反正她已经听到了最美好的情话，她一定要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有自己的。

沈心驰对着她满怀期盼的眼，缓缓开口：“你的那位老师，周程墨，他曾经也教过我。”

苏锦璃惊讶地眨眼，她怎么从未听老师说过这件事。又好奇问道：“那时你多大啊。”

沈心驰道：“十七岁，那年我娘亲刚刚去世，就在我准备进京春试之时，有人牵线让周程墨做了我的老师。”

苏锦璃没有问出，为何他身在小小的凤县，也能找到周程墨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儒，她一直知道他身边藏着许多高人，比如那位神秘的账房先生虞修齐。

沈心驰目光直视前方，似是沉浸在回忆里：“母亲去世前，曾反复对我说，绝不可因她离开而沉溺难过。我前面还有无数的高山与险滩，若不能打起精神迈过，被软弱的情绪击倒，就没法实现心中的坚定。”

可十七岁的少年，陡然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支撑，却连个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没人知道他的那些挣扎与隐痛，仿佛在幽深的甬道走不到尽头，背后是冲不破的黑夜，默默滋生的阴暗。

幸好，有人解救了他。

他温柔握起她的手，继续道：“后来，周夫子突然同我说起了你。开始好像一个严师，是对自己不成器学生的斥责。渐渐的，我能听出他很喜欢你。”

“真的吗？”这倒将苏锦璃听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一向觉得自己是给恩师丢脸的存在。

沈心驰将她搂在怀里，语气坚定道：“兮兮，没人能不喜欢你。”

她活得任性却又耀眼，永远不知什么叫循规蹈矩，永远有层出不穷的古怪念头，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他从很早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为此他一直坚定本心，苛刻地为自己筑起坚硬的壳，按部就班去践行、去攀越。

可她偏偏走在另一条道上，她实在太爱自己，她为自己构筑牢固的天地，不受世间规则约束，充满着色彩花鸟、馥郁芬香。每个能窥见到这番天地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探究，感染到其中的快乐。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继续在说：“我听了太多你的事，开始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随心所欲的人呢。后来，我忍不住开始想，那个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可我不好意思问周夫子，就旁敲侧击地拼凑，有时是你的眉眼，有时候是鼻子，有时候是嘴巴……然后按着想象画出来，其实我还画了许多副，只是都没有留下来。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感到孤独或是彷徨，可看着画像，我就会想，若是她在这里，必定不会因为任何事为难自己，她会坚定往前走。”

在沈心驰还未长成这样坚不可摧，滴水不漏的模样时，她是填补起那些阴暗的、迷茫的缝隙之间，唯一的光。

苏锦璃已经快听得哭了，但仍是鼓起脸道：“可你画的并没有那么像我的年纪，所以我才会误会。”

沈心驰垂眸，略有些赧意道：“因为我那时几乎未接触过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只是日日在书院见到师姐，落笔时，便不自觉带上了她的气质。”

他看着她又认真解释一遍：“可我同她之间，绝没有任何情愫，我们在书院里交往的都并不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