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的女官正往皇后宫里去,送一件新制的织金云霞翟衣,可还没靠近慈宁宫偏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皇后母仪天下,性格沉稳,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觉得奇怪,正想往前走,皇后贴身服侍的太监一伸手,道:“姑姑止步吧,娘娘刚才吩咐了,不许人靠近。”
那女官松了口气,她可真不想进去,娘娘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哪怕撞上火星也能让她脱层皮,连忙将手里的翟衣递给那位太监道:“那就有劳公公转交了。”
偏殿里,皇后已经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到地上,气喘吁吁坐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个江书亭来!”
誉王脸色也很难看,垂着头道:“原本已经查过他的底细,江书亭是泰安江氏之子,江家覆灭之后,孟若华就和他分开,带着沈心驰去了宛州。后来他们再未相见,直到孟若华死了以后,江书亭曾去宛州奔丧,可那也只是出于对奶娘的情谊。后来他虽然住在京城,但是一直很安分,除了和沈心驰交好,和宫里或是其他人牵扯不上任何关系,怎么会……”
皇后气得抄起个纸镇砸到他身上:“怎么会,怎么会!就是因为你这般愚钝轻视,才放过了孟若华真正的孩子!”
誉王仍是不敢置信:“江书亭真是孟若华的儿子?”
皇后冷哼道:“自从陛下醒来见了那个孽种,就将他留下昔华宫里。还有秦太医说了,这次皇帝能转醒的药引用的是什么?是真龙传人之血!如今外面不少人都知道了,皇帝用了真龙传人之血才能转醒,可那个人却根本不是你誉王。”
誉王听得无比懊恼,被这变故弄得脑子一团乱,喃喃道:“可他们如果真是母子,为何能分别那么多年不见面?沈心驰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按着胸口愤愤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孟若华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借江家的孩子偷梁换柱。她用全部的心血培养沈心驰,让他在陛下面前那般招摇,借势一路扶摇直上,就是为了让我们都以为他才是孟若华之子!沈心驰在明处,护住那个孽种躲在暗处,如今终于能找到机会,暗度陈仓让他进宫来认爹。”
誉王倒抽口凉气,后退了几步道:“所以这盘棋他们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住江书亭能以富商之子的身份长大,平安回到京城,在合适的机会和皇兄相认?”
皇后手撑着额角,努力压下满心的燥怒道:“你还不算太蠢,若你能早些想到,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被动。”
她见到誉王气得咬牙切齿,叹了口气道:“你再好好想想吧,等到沈心驰出了天牢,就是他翻身反击之时。”
誉王目光阴沉道 :“出了天牢又如何,太学学子和玄诚的两条命都背在他身上,如今他已经不是皇子,皇兄也不可能偏帮他,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翻身,怎么反击!”
他又仔细想了想,上前一步道:“皇嫂莫要太过忧虑,皇兄生性多疑,他们二人交换身份之事,还有许多解释不清,更何况还有孟氏反贼牵扯其中。皇兄现在刚认回儿子,又念及和孟若华的旧情才会如此激动,等他回过神来,未必会完全信任他。”
皇后将掩在面上的手拿开,冷冷道:“你知道的事,沈心驰也必定能够想到,他这人多智近妖,只要他还活在世上,就注定是个祸害。若是真到了最糟的地步,你可想好该怎么办?”
誉王走到皇后身边,压着声道:“皇嫂放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让整个殿内显出山雨欲来的平静。
到了第二日,皇帝在武安殿提审沈心驰,依旧是三司会省,只是这次,沈心驰被从诏狱里带出来,虽然没用大刑,但仍然显出几分憔悴。
皇帝看着他单薄的身子跪在那里,内心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