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眼中那两只灵动的鱼儿,下一刻便不负踪迹,转而是山海般的深沉晦暗。
云锦一落不落的,瞧清了她眼中神思的变化。
他垂下的手指,卷了卷,只目光定定的瞧着她,“情真自言切。”
“可我这人,惯是无情冷血,怕是无法承受你的情深意切。所以,收起你的鬼话。”
云锦话刚一落地,萧夏极快的脱口便呵斥了句。
语气微急。
只那一直微扬对峙的小脑袋,略微低了低,忽然不想再去瞧男子那双眸。
只觉得,当下心绪似逐渐不稳,似有些躁动,似有些不受她掌控一般。
她只觉得,是自己对这具身体运用还不熟练,暗中又压了几压。
萧夏觉得,已然无需再在此处待下,或者说是,不想再待在这个男人身边。
思虑着,要不要现在就走,如今和这个男人当真聊不下去。
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行而来的脚步声。
萧夏心下,莫名一喜,瞥了云锦一眼,“今日便放过你。”
留下一句危言,萧夏脚下生风,身形灵动朝着一边开着的窗户一跃。
转眼便没了身影,只余下屋内一翩女子雅香,暗香浮动。
云锦忽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握过清腕的手,扬唇无声笑了笑。
今夜,她一身戒备疏离,对于他求娶她一事很是厌恶不悦。
也不知,这小女子的心肠,是如何生得那般孤冷自漠,那般不解风情,不通人之情趣。
原本只道他自己,才是那抑欲无趣之人,竟不想还有人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真是个气人的性子。
她能想到这求娶一事许会有阴谋,却不愿去想,他说娶她,便真的是想娶她吗?
他忽做此念来,心中却是一诧。
做出此举,本是为了防范于日后……
他与她,因鬼秘幽境结缘有些情谊,也觉那女子颇为特别。
亦曾动了些柔暖情绪,不愿见她于日后纷乱中无端折去。
今夜那番话,实非妄言系自真心,他对她动了份心思在。
可未想她夜半骤来,且心中那般冷厉严绝。
不过,亦像她所言,婚姻乃一人之大事,他亦慎重待之,做出此举实则为她。
再者,此法眼下只需嫁娶之命,不行嫁娶之礼。
且他多年来惯是自持,自觉还未到非可不肯的程度。
这般大事,他自不愿强人所难。
只是,这其中内情,现下又不便于她道清楚。
日后……
静室的门“吱呀”一声响起,打断了云锦的思忖。
只见,一身冷肃的陈述走了进来,于云锦身旁屈膝抱拳回禀。
“王爷,待我等发现时,萧姑娘已经入了内室。还请王爷责罚。”
今夜,本亦寻常,不曾想午夜后生了变端。
待他们发觉有人潜入后,竟为时已晚,最后方知,那暗中潜入的竟还是熟人。
“嗯。”
云锦眼眸未动,目视前方,面色沉凝,“稍后自去受罚。”
陈述周身坚立,闻言旋即低首,恭敬道:“是!”
“起来说话。”上首又来一言。
陈述闻言站起,立于云锦身后,看着他如雕石般站着不动。
只目光望着一处窗棱外,他当即明了,方才萧姑娘便是从那方离去。
望着自家王爷的背影,陈述眼眸转了转斟酌着出言道:“王爷,不若强行将姑娘带走罢了。”
近日密报频出,聚宝宴之际,这南国恐生变端。
现如今实情尚不明了,王爷却做过分析,只那实情不能告诉萧姑娘。
且还涉及他们多年所行,乃是秘事,更不能为外人闻。
可观王爷,对那姑娘不可谓不上心,便是陈述,多年相随都未曾有一见。
可求娶,哪是小事?
他思绪间,前方云锦声音传来,“你还不知她是何性子。”
那语气颇似无奈。
用强,她哪会乖乖顺从?
又恐多生枝节。
可陈述,听入耳中却莫名感到了一股子,宠溺的意味来。
眨了眨眼,他又道:“那不若王爷……就当真娶了萧姑娘?”
他此言自然是指真娶,而非用计。
这两人,若是成为真正的夫妻,也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
没想到,云锦却道:“只需将她择出,何须牵扯这般。”
话落,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
大盛朝堂观场内,本就暗潮涌动,诡谲冷箭频出,而他的身份……
若当真将她牵扯进入,恐不会比在南国这纷乱里好上几分。
陈述想了想,抿了抿唇,思量了下还是道出:“可是王爷,婚嫁对女子而言到底是一生之大事,此举恐……”
这话说到后面愈发低沉,话未道尽,他心知王爷亦会思虑到这些。
此法虽只于南国内实施,可日后对女子而言恐对其闺誉有损。
但陈述隐隐间莫名有种感觉,萧姑娘那人那性情,怕是不会在意那些。
云锦闻言目光沉了沉,并未开口,只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既已护她,日后终身一事,便会尽心为她留意开明有志之士,这是他曾做过的考量。
为她留意开明有志之士,为何思及到这些,便异生滞闷燥感来?
云锦垂下的手,不由紧了紧。
陈述领命,退下之际眼眸又看了云锦几下。
他看得清楚,自他如室以来,王爷那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一处。
明明那儿,已经连姑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陈述似有所感的,轻叹了声,晃了下头,转身关门而去。
这世间情爱,饶是云锦或都未明了,情深不知处、待觉情已深这般的道理。
这世上的情爱,总有人觉得可以驾驭它。
却不察,饶是心坚如山的人物,亦可被无形网入,毫无察觉间,便已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