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就像被撕裂一样。
那是比起在治疗室里醒来的那一瞬,还要更加痛苦千百倍的感觉。
在不久前意识到记忆的真相时,他以为自己的痛苦阈值已经开到了最大,但此刻和少女紧紧相拥着,一边从她的温度中汲取力量,一边又在窒息中不断跌入深渊的感觉,才让他发现,原来世上竟有这样的痛苦。
仿佛在把一个人不断地撕裂又缝合、打碎又组装。
他的身体里就像塞满了漆黑的毛线团,所有糟糕的情绪都混在一起彼此纠缠着,狰狞又无声地嘶吼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地陷入沼泽,却又总是被怀里的家伙用身体的温度,用发梢的香气,用湿漉漉的眼泪吊起来。
他觉得自己奄奄一息,实际上却还能微笑着,用稳定得可怕的手指轻拍她的头,紧拥她的肩膀——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
也像在把自己变成那根救命稻草,好让她能依靠着自己勉强漂浮在水面上。
路边的车灯还寂寥地亮着,两人的影子在马路边彼此紧扣,如同原本就生长在一起的藤蔓。
而这个时间,好不容易送走了某瘟神的宋兰因宋医生却并没有急着睡觉。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长久地放映着陆凛尧醒来时的表情,以及他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真的不是我。”
——这是他睁开眼后,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张口说的第一句话。
而宋兰因在看到他的眼睛时,便再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即便是多年前陆爸爸刚死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眼神——分明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泄,却仿佛将黑洞都死死封存在眼睛里。
于是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直到他很快地抄起外套起身准备离去,作为医生的宋兰因都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还是陆凛尧临出门前自己停了停脚步,沉默半晌,头也不回地问他:“已经想起来的记忆,可以通过催眠再次遗忘吗?”
“……”
宋兰因震惊到缩起了眼瞳。
活到现在无论面临什么事,无论有多少人劝他阻止他,都始终坚持要正面迎接一切的固执得要命的陆凛尧,还是第一次,流露出想要逃避的意图。
——虽然他的声音很镇定,背影也很镇定。
可宋兰因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什么很坚硬的东西突然碎裂的声音。
即便下一秒他就自己收回了视线,自言自语地否决了自己:“算了。”
“算了。”
他就这样离开了。
而直到车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宋兰因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总感觉,”坐在沙发上,他慢慢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两眼发直地喃语,“他要完蛋了。”
·
医院里灯火通明。
林半月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方如兰匆匆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林方西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手术室门前。
他手上都是血,衣摆上也沾了淋漓的血色,方如兰只看了一眼就险些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