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他便闻得她铿锵有力的声音。
“得罪了,我只想换回我家公主,无意冒犯各位!无意挑起纷争!今日,小的所为,跟大渝无关,跟北晋王无关,全系小的一人所为!”
她抬眼望着双眼猩红的鸣山,平静道:“还请阁下言出必行!”
她又抬眸望向城墙上的那位天潢贵胄,朗声道:“既有言在先,一人换一人,小的来了,还请北燕三殿下交还我家公主,小的任凭处置!”
萧炎在她三尺红菱下,动不得半分,从一开始,就被点了穴,还下了药。
众目睽睽之下,萧洵也做不到抛下萧炎不管,众将士里也有萧炎的人,他们也不会不救自家主子。
萧洵沉着脸,狠狠吐出了两个字,“成交!”
于是,属于萧炎护卫队的将士,纷纷放下武器,退让一旁。
见状,鸣山也示意,身后数千轻骑后退!
金戈得令而息,铁马肃穆而立。
人无声,风雪更显!
苍穹筛扬飞絮,似一场盛大的仪礼,也似一场无声地送别,以风雪为祭。
轰然一沓,紧闭的城门应声开启,一点,一点,一线,一线,一线渐宽成面,那樽釉黑棺木也渐渐现了形,出了门。
四马齐驱,运棺木出城。
红衣女子在一众虎视眈眈之下,也缓缓移步,向城门走去。
红衣渐远,黑棺渐近。
赫连长泽望着那袭渐行渐远的红衣,再也忍不住,他推开护着他的将士,向她奔去。
脚步不稳,他听不见风声,飞雪也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只知道不可以,不可以让她去!这一去,便无回!
奔跑,哀唤,“云生,不要,云生,回来,回来啊,云生......”
噗地一声,口吐黑血,早已是强弩之末的人,倒了下去,再也喊不出,再也跑不动,再也不能跟随她而去。
在他从护卫中冲出去的那一刻,唐雎也随之而动,身后的将士皆是追随而去。
慌乱之中,唐雎偷袭了自己的师兄,在他师兄倒下的那瞬间,将其搂住,然后遣人将其送回。
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就是死局,即使师兄就是豁出性命,也救不回姑娘。
姑娘从没有给自己留余地留退路,姑娘就是那么狠的人,对自己狠!
唐雎望着红衣黑棺,喉头堵塞得生疼,于心里默念:明知这样做,你会恨我,但我还是要这样做,护住你才是我该做的事!那就恨我吧!
今日,他这么做,姑娘定是如意的,虽然他也恨自己地冷情。
红衣黑棺相遇,红衣颔首三拜,再回眸一望,而后擦肩而过。
终是忍不住,无声哽咽,一滴泪从唐雎眼角滑落,他说:“姑娘,对不起!”
浴血混战,已至极限的众位将士,纷纷低下头,饥寒交迫,又身负重伤,他们自身难保,更别说抢回姑娘!
谁也不舍得交出姑娘,谁也不想看到姑娘身陷囹圄,可是,天不遂人愿!
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将士们沉默着,接过四公主的棺木,跪地叩首,齐呼“末将恭迎公主殿下回城!”
黑色的棺木,无声,那个温柔的公主殿下再也不会笑着说“起来吧”这句话!
而后,将士们起身,再叩首,对着红衣山呼“末将恭送姑娘!”
风雪骤停,寂静无声。
将士们的哽咽声,尤显。
红衣不再回首,只是坦然一笑,闷声说:甚好!
既来,就没想过退身!换回公主,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是为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闻得马蹄声动,紧绷的神经就忽然释了怀,她知道,只要他们从此处脱身,就会安全。
因为,她知道,方将军定会闻讯赶来相助,他们都一定会安然回到扶风城!
她忽然就泄了气,松了手,放了北燕四殿下萧炎,她温声对萧炎说:“对不住!”
重获自由的萧炎,后怕地退开几步,瞬时被侍卫们护在身后,而她被死死困住。
她环视四周,嘴角微翘,都是想要靠近她又不敢靠近她的人。
她很清楚,此时,谁都可以杀了她!
见她放了四殿下,鸣山狠狠地松了口气,而后是滔天的怒意和仇恨。
鸣山提剑飞身,直取她的要害,恨意铺天盖地,随青釭剑而来。
这次,她没有躲。
青釭剑刺穿胸腔的同时,白玉簪也没入鸣山的咽喉,一簪夺命。
她望着白玉簪的尾部,坦然一笑,你送我的,我从未当作过风花雪月,都是尖刀利器!
这一场腥风血雨,终是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往后,你自己要好好走!
凤梧还你!
横颜还你!
安来还你!
公主还你!
这玉簪,就不还了吧!
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拔出白玉簪,用晶莹白雪洗净簪子上的血迹,然后插回头上三千青丝里。
她低头瞧这一身红衣,是她向他要的!
就这样吧,她缓缓倒在雪地里,映入眼帘的是飘摇纷扬的鹅雪,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自此不相逢,借你一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