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弱,回去再休息一下吧。”低沉的声音,难掩语气间的温柔。
只剩下他们夫妇相伴了。
姜晏宁看向婆母置于灵堂上的薄棺,露出苦笑,“身子弱这样的话,真难想象,有一天会被用来说我... ...”
她从小调皮,传遍了所有的祸,阿娘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藤条,她说不哭就不哭... ...
那时候家里人都说,这孩子皮实。
后来随军上了战场,小小年纪挑着马长枪到处的跑。
不知道受了多少伤。
那时候大营里的人都说,五姑娘一身铮铮铁骨,刀枪不入。
再后来,兄死姐殁,父亲重伤,她扛起天策大营,担负主帅之责... ...
又受过了多少伤。
至今,身上还留着那许多再也恢复不好的伤疤。
多少次都险些送了性命,鬼门关前兜了一趟又一趟... ...
还是挺过来了。
他们说她命硬,阎王爷不收... ...
真难想象啊,有一天,身子弱这三个字会用来说她堂堂的姜晏宁。
“要是我大哥哥和阿姐在,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我。”姜晏宁落了泪。
自是满心的委屈。
要是大哥哥和阿姐在,他们... ...怎么敢... ...
陆司昀抬起手臂,揽住她的瘦弱的肩膀。
今日抱起她的时候,他就心疼不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印象中的宁儿已然瘦弱至此。“宁儿,我们送母亲回乡下后,留在乡下住一阵子吧,离开京城,好不好?”
他现在只将带她离开这里。
若是从前,这许多事情刚刚才发生,姜晏宁是肯定是诸多的放不下,犹豫不决。“... ...好。”
而现在,她也想离开这里了。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满心算计,诡谲无常。
但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在这里了。
“孩子们也大了,不论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都由着他们吧。我们已经老了,若是不能珍惜剩下的时间,会错过更多事情的。”陆司昀轻嗅着她发丝间的隐隐清香,在丧母的剧痛后,方才有片刻从痛苦中抽离的解脱。
是母亲的骤然离世,才让他意识到世事无常。
姜晏宁轻轻依靠在他身边,她的手很凉,握着陆司昀的手臂,隔着层衣裳都立刻就被发现了。
陆司昀握着她的手凑到火盆前,小心翼翼地搓着。
“下辈子,婆母一定会生在一个特别好的人家里,受父母疼爱,兄弟姐妹和善,没有那些糟心的事情... ...”姜晏宁望着棺椁,话还没说完,鼻子酸得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侧过头,将头抵在陆司昀的肩上,任由泪水落下。
“会的。”陆司昀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靠在自己肩上的头。“一个晚上,让你经历了两场变故,辛苦你了... ...”
亲眼目睹太皇太后的死,又被告知素来疼爱她的婆母离世。
她的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太皇太后临去前,也在念着她的姐姐,也许这个时候,她们姐妹已经在一起了吧。”姜晏宁只能如此期盼,但愿她们姐妹两个,黄泉路上彼此作伴,一如她们都曾怀念的幼时。
陆司昀回眸望向她。“这辈子有所亏欠的人,下辈子一定会再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