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
陆喻澜带着宫里来的人穿过雍王府的小路,走向书房。
临近年关日,正值酷寒时,雍王的书房里燃着红罗炭正旺,比外面虽暖了不少,可到底也还是冷的。
坐在轮椅的雍王殿下,如今也是行事沉稳的中年人了,带着多年在边关苦守留下的沧桑,未曾变的——
还是那双透亮的双眸。
可比起少年时的明媚肆意,稚气而敞亮,更多了些从容坦荡。
是那种历经人间百难后,依然如初的赤诚。
陆喻澜进门的时候,书房里还有几位大人,听着是这位小世子的声音,纷纷侧身见了礼。
众人皆知,这位陆姓的小公子,可是雍王殿下亲认的唯一义子。
已上表元氏宗族,待百年后,雍王府的一切皆由此子继承,雍王对于此子也是十分的疼爱和信任,此子能干,小小年纪便能将雍王交代的一切打点周到。
众人自然而然也愿称其一声——
世子。
今次大臣们聚在雍王这里,无非是为着今日朝上,陛下又为北萧之事大发雷霆。自陆司昀姜晏宁离京后,北萧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就连此前签订的议和书,朝上派去与北萧共同执行的大臣,也是许久没能见到北萧那边的使臣了。
看着,像是北萧有意毁约。
朝上的大人们担心会在生变,陛下恐难镇压北萧的势力,于是在散朝后纷纷聚在雍王处,想问问看雍王的意思。
而陆喻澜带来的宫人,则是奉了硕江王之命,前来相邀摄政皇叔父一聚的。
应也是为着应对北萧之计。
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都打发了,陆喻澜前来向义父复命时,就看到雍王正坐在窗前,遥望着天边出神... ...
“义父。”
“阿难,”雍王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若是你的父母,你以为他们会如何解决今次之事?”
陆喻澜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先前并未想得那么多。
可既然义父已经提起,他只好现做思考,揖手回道,“父亲和母亲都是经历颇多,身经百战之人,既有往先的经验,亦有高瞻远瞩之先见,他们二人定会有十分周祥的考虑,也会彼此商量取长补短... ...阿难不敢自比父母,但依着阿难推想,大概,会揪其源头,从根本解决此事对我朝的影响。”
雍王静静听着,面上浮出少许笑意。
虽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答案,但也可见一斑,不愧是陆司昀和姜晏宁的儿子,受了他许多教导亦未白费。“是啊,连你都想到了,可陛下... ...”
语气中透着极深的失望。
陛下过于自负了,许是和他自幼的诸多经历有关,可惜啊,他如今身在至高之位,更不愿听从他人劝说。
如此一条路走到黑,元氏一族必将毁于一旦!
掌局者,无堪大局之心,无容人之量,无纳谏之胸怀... ...
他的善良就只会是致命的弱点。
“义父... ...”陆喻澜慎重考虑许久,还是揖手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那件事。“阿难觉得不对劲,父亲临去前已经与北萧签订了议和书,而北萧如今频频动作,似有毁约之意,便是如朝中猜测,是因着父亲和母亲失势,才给了他们挑衅之机。可好像...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便说说看吧,是何处不对劲。”雍王转动轮子,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 ...阿难只是想到母亲曾经说过的经历和兵法,将身比身,就是... ...将自己代入到对方的视角,去分析对方的心思和谋划。所以我想,若我是北萧掌权之人,得知中原的陆司昀和姜晏宁失势,我会怎么做。”
陆喻澜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北萧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