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领着陆喻洲和国公爷走来,站定在灵堂之外,国公爷突然出手拦住了陆喻洲。
一脸茫然的陆喻洲正要询问祖父为何停下,却见国公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从灵堂里传来的——
曹大娘子的呜咽声。
妻子思念骤然离世的丈夫,声声都哭断了肠。
听到这哭泣声的人,又怎能毫不动容。
钱妈妈抬手,擦拭去眼角流下的眼泪,尤其心疼,快步走了进去,一边劝说曹大娘子,一边替她擦去泪水。待曹大娘子情绪平稳些了,才请国公爷入内祭拜襄南侯。
曹大娘子扶着钱妈妈的手臂,寻着国公爷的方向还了礼,语气中难掩悲痛。“国公爷深夜而来,可是想再与我家侯爷说说话吗... ...钱妈妈,你去让人准... ...”
刚想要吩咐钱妈妈去备些酒水,好让陆喻洲陪他祖父,最后送送他的外祖父。
“曹大娘子不必麻烦了,”国公爷拦下她们,知道这些天里曹大娘子苦苦支撑襄南侯府满门,已是心力交瘁,不忍再添麻烦给她。“我原本只是想来家里看看,送送我这老伙计,顺便给你带来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
突然听国公爷说带来了两个消息,曹大娘子心头一紧,唯恐是前线又出了什么意外。
“是这样的,宁儿他们大约明日便可抵达炬陈关,昨个儿晌午,陛下已经派出了传令官秘密前往炬陈关传旨了。陛下将昭告天下,封她做骁定侯,亲率大军讨伐西境众多部族和北萧。”国公爷深夜特意前来,就是想要将这个消息提前带给曹大娘子。
他知道,曹大娘子压下了老侯爷的丧事,一直在等大军抵达炬陈关,已是到了崩溃之际——
“陛下本想着派人到姜家来传个旨意的,可念及姜家当下的处境,我便揽下了这个差事,也省得曹大娘子你们辛劳一番。此事,知道就好... ...”
“骁定侯?”钱妈妈失声瞧向身边的曹大娘子。
面露惊慌。
曹大娘子虽瞧不见她的神色,可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慌乱,又怎会不知这位跟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在担心什么。
她故作镇定,试着向国公爷问起,“骁定侯?是侯?我家宁儿... ...区区女子,怎可为侯?国公爷,这别是什么... ...”
陷阱吧。
只不过这最后三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自元氏一族开国起,就从未听闻女子封侯之事,曹大娘子素来谨慎,自然会担心,这别又是什么算计什么阴谋的,临了了再坑她宁儿一番。
“大娘子放心,陛下是真心感念姜家忠勇,敬佩宁儿舍身为国的大义... ...况且今日之天下,他元氏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姜家的天策营大军了。姜侯故去,元氏一朝接连折损气运,便是此后天策营交到了和惟手中,但以宁儿在军中威信,恐无人能出其右。”国公爷叹这世态炎凉,唯有说到姜家天策营时,情绪才有了不自觉地起伏。
哪怕陛下不是真心,他也没有别的路了。
钱妈妈也适时相劝,“是啊大娘子,咱家五姑娘赫赫威名,一身的功劳,前一百年后一百年恐怕都挑不出第二个了,就算是被封个侯,也是受得起的!”
封侯挂帅,重振军心,曹大娘子心疼的是,这一战恐怕不打个天下一统... ...不罢休了。
“... ...我从前,是最不愿意让她上战场的,我想着她一个女儿家,好好地待在家里养着不好吗?可她愿意去,我也知道,她啊... ...最大的心愿,就是像她父兄那样,堂堂正正挂帅,让人都认可她女儿家的身份。不是非得扮作个男人,才能上战场的,她说,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就是个女将军,能做和男人一样的事,一样可以建功立业,收复疆土,成就海清河晏天下盛世。”
待陛下诏书一到,骁定侯的爵位加身,堂堂正正挂帅... ...
宁儿这一世的愿望,就算是全了吧。
也好,也好的... ...她的女儿虽没活成她期望的样子,却活成了自个儿想要的样子,也是值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