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至,京城皇宫内忽然有一道旨意传出。
虽说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按圣旨的要求在门口悬挂起了白绫。
皇城内外,街头巷尾,人人皆是白衣缟素。
今日早朝之后,一袭白袍的石临海来到洗砚别院。
这里是曾经是林如海的住所,如今却被他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
其实看一个人在宫内的身份地位如何,简而言之,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林如海虽然是个阉人,可是先帝赏赐的洗砚别院却富丽堂皇,甚至连一些普通嫔妃的住处都望尘莫及。
别院内侍奉左右的太监和宫娥共有七人,此时也都白衣缟素在忙碌打扫。
而在正对大门的房屋内,一张摆满了祭品的桌子中央,静静的竖立着一块无名的灵牌。
对于这块灵牌供奉的究竟是谁,院内的太监和宫娥都是一头雾水。
但是他们却都知道此人非同小可。
昨夜新帝亲至,这把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的宫娥和太监们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在宫内不过是最底层的杂役而已,连侍奉嫔妃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侍奉一个太监。
平日别说得见天颜,甚至于远远观望的机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天威难测,每个人自然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伺候不周惹恼了新帝,以至于侍女连端茶送水都是诚惶诚恐的。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新帝此次摆驾从未踏足过的洗砚别院,只是在那块无名灵位旁边枯坐了一夜。
新帝带着紫袍公公离开之后,众人聚在一起不由窃窃私语。
连当朝皇帝都要为其守灵,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任凭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灵位就是这洗砚别院真正主人的。
而他们如今小心翼翼伺候的,不过是个“赝品”而已。
石临海回到别院就立刻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他还是在林如海的无名灵位面前跪了下去。
“林老哥,你比我虚长几岁,我今日托大一些,就斗胆攀上你这位名动天下的紫袍公公了。”
石临海随手点燃一沓黄纸放入火盆之中,迎着骤然亮起的熊熊火光,他低声道:“只是有言在先,这一跪非我所愿。”
“昨夜圣上亲至,言明要单独陪陪你,我心中窃喜,本以为能逃过这次长跪不起。”
“可我没想到啊,刚才散朝之后,圣上便把我赶了回来。”
“虽然圣上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这是要我为你守灵。”
“按理说得了你的荣华富贵,我本应该心甘情愿才是。”
“但是一想到当初受的那些屈辱,我这心里啊,就真是百感交集。”
“其实我本可以不跪在你面前,但是我思来想去,你又有什么错呢?”
“要说真错了,那也是怪我自己。”
“谁让我厚颜无耻,偏偏生了这么一张和你如此一般无二的脸呢?”
“我承认自己巴不得你早死,可是你真的死了,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灾乐祸。”
“说到底,你我都是苦命人。”
石临海此时已经烧完了手里的黄纸,心想跪也跪了,也不差磕个头。
于是他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对了,我不知道你是否死不瞑目,可是在我看来,圣上真不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个阉人而已。”
“哪来的丰功伟绩,可以让圣上下旨如此普天同哀?”
“此事历朝历代更古未有,若你在天有灵,就别再有什么怨念了吧。”
“如今阴阳两隔,我又占了你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