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焕入朝为官已久,自然听说过范长亭的大名。
而且那日在御花园内也亲眼见过这位众人口中国士无双的无官谋士。
虽说有心高攀一番,可是范长亭却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自从酒宴过后,郭景焕就再无缘得见。
没想到范长亭今日竟然主动找到了自己,还要指点迷津?
郭景焕顿时心中狂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的点头。
范长亭淡淡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别的地方?”
虽说是征求的口吻,但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就走。
郭景焕赶忙跟了上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这让郭景焕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院子有些简陋不说,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猪圈。
里面不时传来几声猪叫,难怪会有酸臭味。
郭景焕顿时感觉荒谬至极,堂堂国士无双的范先生就住在这种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范长亭淡淡解释道:“不要胡思乱想,我就算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和权势滔天,也犯不上如此委屈自己。”
“此处是我第一次来,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郭景焕闻言讪笑一声,有些尴尬。
自己真是糊涂了。
就算范长亭大隐隐于市,也不至于这般穷酸。
月上梢头,从院子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熙熙攘攘。
范长亭走到一张石桌旁边,用宽大的长袖挥了挥上面的浮尘,他便独自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他并没有马上对郭景焕指点迷津,而是忽然怔怔出神。
范长亭其实并不在乎什么国士无双,甚至在他看来,这也只是别人想当然而已。
可是他自问也有几分智谋,起码在跟随当时还是皇子的新帝之后,一路与人勾心斗角,他可以称之为算无遗策。
没想到这次千算万算,虽然明知道薛慕龄此次回京必然会死,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种死法。
满朝文武百官并不知道,今日早朝之时,他就身处于偏殿之中。
太和殿内发生了什么,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起初薛慕龄巧舌如簧为那位离州藩王辩解的时候,他还有几分不屑。
你这位前任大司学是老糊涂了不成?
在当朝天子面前说出那等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意义吗?
然而在听到薛慕龄死前三愿之时,他不禁喟然长叹。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前任大司学的胸襟和气度。
而且薛慕龄此番惊天动地看破生死,竟然是受了那位离州世子的点拨?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话不仅表面上气势磅礴,仔细琢磨一番,也是字字珠玑。
饶是范长亭的心境一向沉稳入山,也不禁叶世离有些心驰神往起来。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见见这位离州世子。
也就是叶世离此时并不在这位国士无双的范长亭面前,不然他一定会哑然失笑。
自己当初不过就是从前世引经据典,随口说了一句千古名言而已。
怎么就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甚至还让范长亭对他另眼相看?
忽然有风吹起院落中的满地青叶,混杂着大树上的沙沙作响,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范长亭回过神来,见郭景焕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他淡淡开口道:“其实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的表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