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下次不信了。”恒古趴在桌上非常低落,轻声叹息:“原来张开源真把陈宛的尸首埋在自己家里了,如今她已经变成一堆白骨,真可怜啊……”
恒古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在身后,回头看去,陈惜正直愣愣站在原地,脚下是破碎的白瓷盘,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眼里闪着泪光,看到三人的视线反应过来,仍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我笨手笨脚的,盘子都拿不住,我再去做了新的过来。真是对不住恩人们。”
她蹲下身去捡碎瓷,一滴泪掉在莹润的白瓷上。灵华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咱们谈谈吧。”
卧房内,仍旧是灵华与陈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陈惜的眼圈依旧红着,只不过她这次不是为自己而哭。她用衣袖沾沾脸颊上的泪水,抽噎着问:“恩人是如何知道陈宛的?”
灵华面不改色:“因为我们在为她伸冤。”
陈惜猛地睁大眼睛,她放下衣袖不管落下的泪水,一下跪在地上对着灵华磕头:“恩人,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灵华不喜欢下跪,更不喜欢磕头,她大力扶起陈惜:“陈姑娘,你不需要这样,我会帮她。只是你要将实情告诉我,我才知道如何帮你们。”
她有些难为情,期期艾艾地对灵华解释:“恩人……我不是有意瞒您……只是这件事说出来,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所以,您能不能……能不能……”
灵华内心低叹,面上却是一片温和:“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陈惜点点头,眼珠一转,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陈宛是我的姐姐,在我八岁的时候她便失踪了,我当时还小,依稀记得当年我们找了她好几日都没有消息,后来听说她在春暖阁出现过,阿爹便去找,可惜一无所获,还被打了一顿。
这件事成为我心里的结。因为那日是我央求姐姐给我去买糖人,她才会独自一人出去,如果不是我,她便不会失踪……
等我到十六岁时,也走了姐姐去买糖人的路,谁知我也被拐走了,到了撷香院。
沈妈妈看我第一眼便认出了我,要把我打死。我心中惊讶,也更确定了姐姐确实在这里出过事。我决定在撷香院查姐姐的事,于是随便编了个名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才躲过了一劫。
我故意去问沈妈妈,是不是以前有个人也跟我一样不听话,所以才会打我?
沈妈妈翻来覆去地看我的脸,说长得跟我差不多的都去接客了,让我也去接客。
后来张开源看上了我,跟我说起他一直在接济我家,还救了阿爹,可我说什么也不愿跟他。
因为我看到了沈妈妈跟他说,今天按他的要求拐来几个女子给他,用来当妓子送给云城的大人和富户们。他简直畜生不如!
我不想继续在那里与他为伍,准备逃走,谁知他居然知道我听到他与沈妈妈谈话,说什么也不让我走,还要杀死我!
我先假意屈服,成了他的小妾,跟他过了段日子。他好像很信任我,让我来撷香院收利钱,实际还是找人在背后跟着我,就怕我偷了他的钱逃跑!
他就这样折磨我,我真的要发疯了……那天我趁他们不备,冲出了撷香院遇到了恩人们!是恩人们救了我一命,多谢恩人。”
灵华仔细整理了她说的话,试探道:“张开源名义上喜欢你,实际上可能是想把你娶回家更好的控制和监视你,探你是否知道陈宛的事。”
陈惜惊讶地睁大眼,捂住嘴惊愕道:“怎么会这样?他真是太阴险了!”
她眼里蓄满泪,去握灵华的手:“恩人,您告诉我,真的是他杀了姐姐吗?”
灵华惋惜,不去看她楚楚可怜的眼睛:“是。”
陈惜好像发了疯一样,狠狠地捶自己的胸口:“要是我知道,我就去杀了他!他这个禽兽!恩人,恩人,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帮我杀了他吧!杀死他,让他死绝,永远也别开口!只要让他死,让我下十八层地狱都行!”
灵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起陈惜,决定先稳住她:“这……你先休息片刻,我考虑考虑,有事会寻你。”
陈惜一脸泪水,疲惫地粗/喘着气,用余光去瞄灵华的表情:“多谢恩人,多谢……”
灵华点点头,快步走到厅中,恒古和杨锡迟正在外面等消息。恒古看到灵华急忙起身迎上去:“她怎么说?”
灵华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帕子擦擦手:“她仍旧对我说谎了。纵使她装得再可怜,语言上的漏洞不是装模作样可以掩盖的。”
恒古歪头:“说谎?她为何要对我们说谎?”
灵华想起陈惜发疯的语气,还有她说的话:杀死他,让他死绝,永远也别开口!
她忽而懂了:“陈惜定是与张开源有其他过节。她适才对我说,沈妈妈看出她与陈宛长相相似,却因为装傻而没有打死她。
这不太可能。沈妈妈在云城多年,三教九流、达官贵人皆是可以应对自如。此等精明之人,会因为二八年华的少女信口胡诌便轻易相信了吗?
除非他们在放长线钓大鱼,或者是陈惜对我讲的话真假参半,她这段言语本就是假话。
昨夜陈宛所言,张开源早已知道她家在哪,也与陈父相识。陈惜也说过,张开源在接济她家,想要控制陈家人分明易如反掌,为何还要通过陈惜来掩盖自己的杀人行径?
就算陈惜已经在撷香院,知道他们的一些秘密,对张开源来说,分明杀了她是更直接、也是他更喜欢用的手段。
为了不泄密,他可以杀死在幻境中的我们,也可以杀死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护院。为何不能杀死陈惜呢?
况且陈惜与陈宛外貌非常相似,我都可以看出,更何况是一直将这件事萦绕心间的张开源。
为什么陈惜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灵华虽不愿相信,还是说出了推测:“除非,陈惜和沈妈妈一样,是他的同伴,他们没想过陈惜会逃走。”
恒古闻言如遭雷劈,他连连否认:“怎么可能呢?陈宛死得那么惨,她妹妹怎么可能助纣为虐?”
灵华摇头:“没有别的解释了。”
恒古瘫坐在椅子上,三观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