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摆摆手:“这事我也问过祖父,他说那时桃花村里正闹饥荒,一年死的人有无数,压根不知道谁死在肉铺里,更别提知晓生辰八字再驱鬼超度了。”
“多谢老人家,今夜若晚辈听到琴声,定试着将其超度,还桃花村一个安静。”
……
深夜时分,谢千蕴和楚淳溪二人已睡熟了。
而碧湖没有吃饭,将成恒川给她的包子藏到了包袱里。
但也不觉得饿,人类吃的汤汤面面并不适合她,闻一下便觉食之无味,压根没有血肉好吃,于是只坐在角落里愣愣地看着成恒川忙前忙后地将纸符贴在墙上。
“为什么要贴这些纸片?”她问。
成恒川回过神,将食指竖在嘴前悄声道:“嘘,大家都睡了,须得小声讲话。”
碧湖觉得这颇有意思,“哦”了声点点头,跑到他身边小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贴这些纸啊?”
“这不是纸,是符,镇鬼用的。”成恒川贴完最后一张,带碧湖走出屋子,指着那块石墩道,“还记得我出去了一会儿吗?那时有个老伯对我说,这里晚上会莫名出现琴音,怕是在闹鬼。”
碧湖莫名兴奋起来,又捂住嘴压低声音:“真的有鬼啊?你的师妹没说错,真的有阴魂!”
成恒川惊奇地看向她:“你不怕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怕,但是话本里都写了,鬼又好鬼也有坏鬼,有些鬼是不害人的,他们只是想在人间看看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没心事了再去投胎,这只鬼要是没出来杀人,那就是好鬼,我就不怕它。”
“你知道的真不少。”成恒川不自觉地笑起来,“是啊,凡事皆有两面,有好便有坏,人也是这般,有好人便也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
碧湖跑到石墩上坐下:“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个好姑娘。”成恒川想也不想便答道,“只是太过单纯了,可不要被人骗了才好。”
她抬起头,眼睛里映出星辰般的亮光:“谁都骗不了我的。那你会骗我吗?”
“自然不会,我为何要骗你呢?”成恒川凝望这碧湖的脸,注视着她的眸子,忽而就像在许久前便见过这张脸孔似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让他想要与碧湖不断靠近。
他鬼使神差地出手去摸她的头,却在那束海藻边上停了手。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越举,找补道:“海藻有些陈了,不若戴支桃花吧。”
说罢他寻了一棵仍有盛开桃花的树枝折了下来,交到碧湖手上。碧湖将海藻随手一扔,将桃花戴在了发间。
子时将至,正是阴气最重之时,成恒川打起精神等着琴声出现,而碧湖已经靠在他的肩上睡熟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没多久,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烟雾,大街上的形形色色迷蒙起来。待眼前已辨不出东南西北时,清灵的琴声响起,像是某人在耳边呢喃诉说。
碧湖一下惊醒,瞪大眼睛去听低吟般的琴声,那袅袅音律缓慢却又低沉,像一个手掌柔而有力地捏住心脏。她心中忽而一片悲凉:“这个声音好像在哭一样,真难受。”
成恒川拉起碧湖的手腕:“别怕,有我在不会受伤的。只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愿意与我一同去寻弹琴者吗?”
碧湖低低应了声,站起身迈开了步子。
拨开乳白的雾气,一层一层、一道一道,雾气像千层糕中的一片,只要拨开便会见到下一层的秘密。
不知拨开了多少层,一座带院的小茅屋在模糊的视野里突然清晰不已。一个人正坐在院里弹琴,他身着青衣,长发如瀑,正如痴如醉地拨动琴弦,浑然忘己。
成恒川手中的金钱剑已备好,他护在碧湖身前,推开院门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夜夜抚琴?”
那人却压根听不到他的问题,只醉心于琴中痴痴弹奏。他拨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旋律也愈来愈激昂,手含着寸劲儿抬起,又轻柔地落下,他已不仅仅只是在弹奏,好似已与指下的琴融为了一体。
琴音中恍惚间竟诞生出一个黑球,那黑球快速生长,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身影蹲在弹琴者身边久久不动,但抚琴之人醉心于演奏,丝毫没有觉察到它的存在。
一曲将要结束,不知怎么,那身影突然从抚琴人的侧面袭来,狠狠扑向了他。
“嘭”地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弦断,琴毁,人亡,黑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碧湖惊叫起来:“他杀人了!”
成恒川亦是有所发觉,他连忙向前迈一步凑近查看,但眼前的景象在他的动作后如同不可触碰的泡沫全部烟消云散,弹奏之人、幽静的院落还有烟雾,统统如梦般飘逝。
碧湖惊讶地眨眨眼睛:“怎么都不见了?”
眼前还是那间年久失修的瓦房,她在附近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成恒川收起金钱剑:“碧湖,不必寻了,也许此举就是在引我们见他。”
“那我们还要再去找他吗?”碧湖歪头问。
“当然,不但要找他,还要找到他的尸骨才能超度。”他回想起那间带院子的茅草屋,“看来明日要去寻找一番此人的背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