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过手摸上后背:“真的很疼,把我车裂了一样的疼。”
“后来我从空中摔落到硬邦邦的土地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了。”她低下头,身子微微发颤,“因为我已经死了,死得凄惨又悲哀。”
灵华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是楚淳溪从背后推着成恒川的手杀死她的场景。一次次相同的经历,在她的脑海里留下印象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此刻更好奇的是她看待此事的态度。
“你害怕吗?”她问,“畏惧死亡吗?”
碧湖依旧没有转身,像是没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灵华的识海中一般,只是垂头看着地面:“我不怕死,最怕的,其实是自己。”
她瞳孔猛地缩紧:“我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暴露了自己,让他失望。”
“你在说成恒川?”
“我看到了,我飘在半空中看到了。”碧湖抬起头,眼眸中难掩恐惧,“拿着剑的是他,是他把剑刺入了我的身体。”
灵华品味着她的话,猜测地问:“你觉得自己暴露了本性,引得成恒川失望,所以他将你杀死了?”
碧湖怒极回首:“难道不是吗!?他背叛了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口口声声说会护我一生,但发现真实的我之后却亲手将我刺死于剑下!”
灵华心里已有了底,依旧沉静道:“并不是他杀了你,我说过,是楚淳溪杀死了你。”
她将与江曌空大战之事讲与碧湖听,自然地隐去了她投靠江曌空和时间倒流的部分:“楚淳溪心系谢千蕴,对你和成恒川不满,再加上江曌空故意散布你已与她为伍的消息,故而有此行径。”
“就因为这个缘由?”碧湖啼笑皆非,“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着仁义道德,还不是为了排除异己!”
“清游门只是在履行自己应做的职责,楚淳溪有错,但是碧湖,你的恨不应全部放在他们身上,而是应该在江曌空。”
灵华见碧湖神色无异,继续道:“是江曌空放出风声,将你与她绑在一起,使得你处于风口浪尖。
你本与成恒川身份有别,想要获得清游门的认可更是难上加难,但江曌空的这一计将你们之关系彻底划开。你可以辩解,但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
碧湖面色又沉几分:“所以我必须要杀死她,只有杀了她,才会证明我的清白,更可以摆脱她烦人的追捕!”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灵华将鉴心镜的碎片给她看,“我可以与你联手,但需待我集齐全部碎镜,恢复全部灵力,才是将她一击即败的好时机。”
“我不想等了!”枝蔓从碧湖的袖中飞速生长出来,她焦躁地一甩手,几根细长的绿枝掉到地上,“我快要疯了!让我当人简直比杀了我还痛苦!只有她死了,再灭了清游门,他无处可去之后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我身边!”
灵华心中一惊:“他发现你是恶妖了?”
“没有……”碧湖的脸上是无可奈何的悲戚,狠狠拽住自己的枝蔓像要将其掰断,“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独自沉沦在自己的正义的梦里,以为我可以跟他一样。
但越是接触,我越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是多么大。有些黑暗是一辈子见不得光明的,我就是那个黑暗,而他就是光!”
灵华觉察到碧湖很不对劲,问道:“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吗?”
“想,很想。”她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情感,“可是我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每天经受着食物在眼前走来走去,我却只能吃乡间野菜充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需要血,鲜血!活人的、流淌着的血!”
她突然泄了气:“成恒川永远不会让我这样做,他是正义的,怎么会自甘堕落,与我这样生活在阴影中的人度日?”
“灵华。”碧湖叫她的名字,“鉴心。”
灵华快步走到她身侧,面色凝重凛然:“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碧湖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回忆起来:“这一个月我与他四处逃亡,他知我、敬我、护我、爱我,还把他娘亲的遗物送给我当做定情信物。
虽然在逃亡,但我很幸福,似乎好几辈子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少女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但这一切都在我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单纯的、青涩的、不经世事的少女的基础上才有的情感。
当他发现我轻易地杀死江曌空跟踪的妖军后,就变了。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一个恐怖的人。”
灵华并不知道她所言何事,但凭借对于次次时光回溯以及轮回转世的记忆,她非常清楚地知道成恒川对于碧湖的情感并不少。
也许因为误会,他们会再度生离死别。
“他若觉得你恐怖,便不会与你继续生活在一起。”灵华语气柔柔,“你有问过他的真心吗?”
碧湖再次背过身去:“不必问我也知道答案。”
“不问,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灵华轻声细语,像是一颗拨片,拨动了她内心的希望之弦,“人心靠猜测是猜不准的,有些人做的与说的不同,而有的人喜欢只做不说。成恒川老实,对待感情甚至有些木讷,他不说,你便要问,若两人皆不说,那留下的只有遗憾与错过。”
“我很感谢你的提议,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属于我了。”碧湖墨绿的瞳孔发出奇异的光,“我已将他的神志吸入识海,他的一言一行均由我授意。我可以去问他,但他的回答一定是我想听到的。”
碧湖的绿枝触到了识海的边界,刮开一个口子:“我会去问他,确实会让我更心安,多谢你,灵华。”
灵华看着碧湖走出了自己的识海,深吸了一口气。
碧湖,已经变成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搞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