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傍晚,刘成来县衙求见,颜秉文余怒未消,不愿见他,只让福伯去打发他走。
岂料任福伯如何劝说,刘成都不肯离去,跪在县衙门口,非要见颜秉文一面。
夜里,雷声滚滚,不时有银蛇划破漆黑的天空,又一声惊雷后,随着“哗”的一声,大雨滂沱而至,无数雨滴争先恐后地冲刷着地面,带走积蓄了一整天的炎热……
颜秉文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吹熄灯火准备回房,刚走出书房,就看到福伯在檐下徘徊。
他诧异地道:“怎么这么晚还不去歇息?”
“大人。”福伯指一指外面,为难地道:“他还在外头跪着呢。”
“他?”颜秉文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神情微变,“你是说刘成?”
“嗯。”福伯点头,“从傍晚一直跪到现在,老奴原想着下那么大的雨总该走了,哪知还在,也没打个伞,整个人都淋湿了。”
颜秉文目光沉沉地看着滂沱不止的大雨,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取过搁在墙角的油纸伞,道:“我瞧瞧去。”
到了门口,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果然看到刘成孤身一人跪在大雨中,他看到颜秉文出来,激动不已,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因为跪得太久,双腿不听使唤,反而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颜秉文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过去,执伞替狼狈不堪的刘成挡住漫天大雨,叹息道:“你回去吧。”
刘成伸出被雨水淋得发白的手掌紧紧攥住他的下摆,痛哭流涕,“大人,我错了,我辜负了大人的苦心与栽培,我大错特错,对不起……对不起……”
颜秉文闭一闭目,强迫自己冷下心肠,“一切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回去吧,过阵子去找个差事,安度余生;
“至于衙门的差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我不抄收你这些年来贪墨的银子,不将你收押坐监,已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不想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老无所依。”
刘成拼命点头,痛声道:“我知道,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是我鬼迷心窍,我……我简直猪狗不如!”
说到难过的地方,他竟然抬手狠狠打自己的脸,毫不留情,不一会儿功夫,两边脸颊就高高肿起,犹如两个馒头,可他仿佛不知痛,还在不停地掌掴着。
“好了!”颜秉文看不过眼,扔下伞死死攥住他的双手,将他拉到屋檐下,避开那倾盆而下的大雨,“你若真有悔意,往后就多做些善事,弥补往日的过错。”
“我知道……我知道……”刘成哽咽着答应,随即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恭敬地递给颜秉文,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叠银票,百两一张,足有十几二十张。
在颜秉文诧异的目光中,刘成涩声道:“这是我多年来瞒着大人搜刮得来的银子,一共一千九百二十七两,除了二十七两留给家中婆娘做家用之外,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颜秉文连连摇头,他这个县官一年的俸禄也才七十几两,而刘成竟然有一千九百余两,看来这些年真是搜刮的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