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十二上过战场,杀过很多人,可那都是我大周的敌人,杀得越多越好;但平日里……皇帝,你可有亲眼见他伤过一条人命?”
陈太后眼角微垂,叹息道:“可现在,皇帝因为一本莫名的画册,一名杀手所谓的供述,就要治老十二的罪;皇帝,你这是让天下人心寒啊!”
周帝眉心直跳,陈太后这一席话,听着波澜不显,实则处处机锋,几句话而已,就将本该卷向淮阳王的惊涛骇浪尽数推到了他身前,令他陷入两难之地。
真是想不到,母后竟还有这等手段与心计,倒是他小觑了。
周帝嘴角扬起一道浅薄的弧度,欠身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
说罢,他目光一转,看向低眉敛目的永宁,“宋涟此刻在何处?”
“回皇伯伯的话,昨夜他发现错怪父亲后,就懊恼地回了住处,这会儿应该正在家中。”永宁乖巧地答着。
周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一旁的黄忠道:“传朕的话给钱伯仁,让他立刻带宋涟入宫,朕有话要问。”
钱伯仁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此刻就在值房里侯着。
黄忠正要躬身答应,陈太后先一步道:“依哀家看,没这个必要了。”
周帝嘴角凝起一抹幽凉浅薄的笑意,“母后也说了,断案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多找几个人来问一问,总是没错的。”
“皇帝所言甚是。”陈太后微微颔首。
就在周帝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说法时,陈太后忽地道:“钱伯仁那边不着急,倒是哀家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皇帝说一说。”
周帝沉吟片刻,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片刻功夫,偌大的长生殿便只剩下周帝、陈太后、黄忠三人,即便如此,陈太后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周帝眸底闪过一抹诧异,道:“你也下去吧。”
“嗻。”黄忠恭顺地答应,走到离着殿门十余步的廊下,与众人一起垂手等候。
周帝走到临窗的长案前,舀了一勺檀香放入错金香炉中,原本已经稀薄到几乎闻不到的沉静香气,随着这勺香料的加入,又变得浓郁起来,不断有袅袅轻烟从那一个个孔中升起,如丝如缕,没入无形无质的空气之中……
周帝回到椅中坐下,目光炯炯地道:“母后想与朕说什么?”
陈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在窗外一声长过一声的蝉鸣中,她道:“这次的事……哀家承认,是老十二做错了。”
周帝一怔,复已是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充满了疏离与嘲讽,“母后刚才不还口口声声斥责朕不该听凭一面之词吗,怎么一转眼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