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着竹笔的制造方法聊了两句,赵烨便话锋一转,忽然道:“今早上,陶尚书把官职补缺的名册呈到了朕面前。”
陆杨放下茶碗,抬头看他,不懂皇上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是何意思,他与陶尚书,那是只剩下表面上还未拆穿的关系了。
赵烨瞥了眼他,自是把他那副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轻哼了声,随即淡声道:“何修撰和余左庶是怎么回事?”
“这,就那么回事呗。”
陆杨心里倒不意外皇上会问起,小声嘀咕道:“臣觉得他们挺好的,想来到时候肯定能为皇上分忧。”
“胡闹。”一声呵斥随即而来。
赵烨眼尾一扫,“何修撰补侍读,余左庶补郎中,是你的主意?”
陆杨当初只是推荐了人,官职他可没有说过要往哪补,他也是这会听皇上这么一说,才知道薛尚书和自家岳父是怎么打算的。
皇上今儿发问,他自然也不可能出卖薛尚书和自家岳父,想了想,直接点头认下了此事。
“皇上可是觉得不行?”
罢了罢了,也都是何修撰和余左庶的命。
左右也不过是继续往下熬资历的事,再熬个三五年,两人肯定也会往上爬起来的。
皇上的语气听着就有些不妙,陆杨已经做好皇上会不同意的准备了。
这样想着,他意兴阑珊,懒懒地伸手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等会就走人。
赵烨低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即沉声道:“这些天你也辛苦,朕就同意此事,不过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能从陶文德手上通过一查二查,再到名册定下呈送到他这边,两人的能力自是不用怀疑。
答应陆杨,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
更重要的是还能借此敲打一番,赵烨心情自是不错。
可陆杨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把自己这两日的功劳都算计在这里面了,而他只得了一句辛苦,其余的是一点都没得到。
皇上可真是吝啬。
陆杨撇了撇嘴,但到底也是怕此人改变主意,当即连忙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臣记着了。”
现在让他推荐人选,他也没人可推了,这事暂时只有这一次了,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没一会,赵烨一脸满意地离开了上书房,而陆杨紧随其后,也是一脸高兴地回了家。
双方都达到了各自所想要达到的目的,暂且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腊月二十七日,最后的一堂课上完,张景曜等人便都围了上来。
明日一早他们就得赶着去应天府,刚好也到年底,众人商量着,想趁着今日好好跟陆杨道个谢,到时候再让人给陆杨送份年礼到府上,以示感谢。
这两三天里,陆杨讲学时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其实都看在了眼里。
有时嗓子哑了,还是会耐心地回答他们所问出的问题,讲学上也是毫无保留,让此次参与出海的他们也狠狠地松了口气。
对于未知的东西,他们即使面上没说,但心里肯定是担心害怕的。
可经过陆杨这么一讲,众人心里对于外面的天地也算是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再如何,他们也不用太过慌张,也能提前做一些准备和预防。
人心都是肉做的,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众人好像也能明白皇上为何会这般宠信于他了。
张景曜站在人群中,看着正温声与前面几人说话的陆杨,心里很是感激他把这些完全没有人知道的东西教与他们。
他心里有好奇,有怀疑,但他也不是没有心。
注定得不到解答的问题,他不会去问,不仅如此,若是有人怀疑,因此发出质问,他还会帮着分担这些怀疑和压力。
陆杨既是教了他们东西,那便是他们的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就算陆杨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好的问题,对于靖朝有利的人,不该受到不好的对待才是。
张景曜在陆杨讲学的第一日时便下定决心,如果皇上怀疑陆杨,自己说什么也要挺身而出,帮陆杨解释几句。
可眼看着现在课都讲完了,皇上不像前两日那样留到最后,一听陆杨说结束,便起身走了。
说起来,皇上这几日里都跟着过来听讲,课上话从来不说超过两句,听得是比他们还要投入,虽说不像他们这般做了笔记,但任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于这几日的讲学有多重视。
不然也不可能抛下那么多事情,早早地便过来听讲。
看这样子,皇上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陆杨。
这是好事,也算坏事。
因为张景曜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想起这事,然后发问。
只要皇上一直不问,这事便会一直悬在半空,多少会让人觉得心里不安。
张景曜有话想要与陆杨说,毕竟他明日便不在京城这边了,到时候怕是想要提醒陆杨两句,也是办不到了。
好在他在这边还有些人,到时候若是陆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人倒是可以排上用场。
不过,他还是得亲口提醒陆杨才能放心。
一炷香后,屋内人越来越少。
张景曜好不容易等到陆杨身边没人,才走上前。
“陆郎中可是要出宫?”
“嗯?”
陆杨转头,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几日上完课自然是都会出宫回家,张监正应该是知道才对。
望了眼屋内除了他俩仅剩的两三人,陆杨看向张景曜,“张监正要不一起?”
他这话算是客气话,也算是正儿八经的问话,意味如何,就看话里的那人怎么回答了,只见张景曜直接点头,笑着应道:“好。”
身后三人原本还想着跟两人一起走,面上一犹豫,还未开口,便被张景曜出声让他们先走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几人的身影,便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
等那几人离开,他东西也刚好收拾完。
年后也不用来这边了,这里的东西自然他都得带回家。
至于那几支皇上让人送过来的竹笔,以及那块大玻璃,便就留在这边吧,反正他看皇上倒是挺喜欢的,平时处理完事情,就可以过来画两手放松放松。
一边想着,陆杨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披风,穿戴好后,拎着书篮走到张景曜面前。
“张监正,我们走吧。”
“好。”
两人慢慢往外走去,因为不远处都有人在,张景曜一开始只是与陆杨说些家常,偶尔聊聊陆杨之前讲学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各自的见解,眼看着周围无人,张景曜的话题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