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的意思自然被方瞿和莫永两人看在眼里。
莫永没好拆穿自家老爷,只默默低头叹了口气。
方瞿没说话,沉默以对,显然是只相信自己诊断出来的结果。
嘴硬的病人他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两人这般行径,可把陆杨弄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有些难受。
他幽幽看向莫永,道:“莫叔,我这般闲着,难不成还不够?”
莫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自家老爷在家看着是挺闲的,就是不知道在户部那边如何,毕竟他也接触不到。
见莫永面上犹疑,陆杨笑了,捂着胸口做哀伤状,“好吧,莫叔你别说了,我有点难过。”
方瞿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过针囊,道:“捂胸作甚,难受就去躺着,早扎早完事。”
这话一出,陆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正起身打算往卧榻那边走的方瞿,又看了看肩膀耸动,似乎在笑的莫永,嘴一撇,双手放在腰带上,无奈起身解下。
让莫永拿着腰带后,他一边敞开里面的衣服,一边小声嘀咕。
“方神医,您日子过得这般清闲,不会无聊吗?”
方瞿走到塌边站定,闻言,略显冷淡的双眸看向陆杨,“不会,我有很多事做。”
陆杨一听,便不由想起方神医在房门前自己开辟出来的两块药地。
这人整天不是捣鼓药地里的事,便是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半天不出来,不是特别喜爱的人,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他的这般闲适生活,倒也是让人羡慕。
只不过该吐槽的还是得吐槽。
陆杨走过去坐下,在躺下前,道:“方神医,您不懂幽默。”
方瞿眼尾一扫,随即看向卧榻,淡淡道:“我是不懂,陆郎中懂,躺着吧。”
“...哦。”方神医为刀俎,他便是鱼肉,只能躺平任扎。
时隔几月再次针灸,效果确实挺不错,收完针的那一刻,陆杨胸腔处传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明显效果也提醒着陆杨,他的身体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那般康健。
或许是平时胸腔处的闷意太过轻微,让他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忽视,而今日这场针灸,也让他忽视已久的事展露在了眼前。
那一场落水,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陆杨低头整理衣服,随即起身张开双手,让莫永伺候着弄好腰带,便走到方神医身旁坐下。
方瞿正在提笔写药方,对身旁之人并没有投掷眼神。
陆杨静静看着,见他有收笔的趋势,转头看向一旁的莫永。
“莫叔,你把药方拿下去吧。”
难得自家老爷这么积极喝药,莫永连忙应下,接过方瞿递过来的纸张,扫了一眼,便连忙跑了出去。
陆杨收回放在莫永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方瞿,想着一会要说的话。
方瞿把笔放好,开始收拾药箱,却也明白陆杨调走莫管家,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一边收拾,一边道:“陆郎中有事就直说吧,若我能做到的,我便答应你。”
闻言,陆杨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让方神医为难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里滑过了一丝不明亮光,缓缓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若是有人问起,方神医简单些说就好,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方瞿啪地一下关上药箱,抬眼看陆杨,见他一脸认真,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就跟先前那样说。”
陆杨神情一顿,想到先前方神医说的那句暂时死不了,连忙摇头。
“方神医要不再委婉一些?”
“委婉?”
方瞿神情似乎是在思考,随即道:“死不了。”
陆杨一听,立马拍了下手,道:“好,方神医就这个吧,我听着也高兴。”
方瞿看他一眼,起身背好药箱,道:“陆郎中的身子还是得好好养着,不过我知道让你少思虑你肯定也做不到,所以其他事我也不多说。”
陆杨听着,起身点了点头,“我知道,辛苦方神医了。”
方瞿摇摇头,转身便打算离开,可走了两步后,他停下了脚步,好一会才回头看向陆杨。
“陆郎中,累了就好好歇歇。”
陆杨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道:“好,方神医慢走。”
方瞿点点头,这会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陆杨在原地站了会,随后抬步缓缓走到厅门前望着。
天色消沉,雨水并未停下,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屋檐上落下的水流如串珠,连绵不断,不像是明日便能停下的趋势。
看来,这几日都不是个好天气。
......
一连两日下雨,天色暗沉,户部的气氛也不好。
吴郎中几人都不在,屋里只有陆杨一人,他倒是难得地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这两日没有官兵过来,户部里剩余的人倒是安下了心,只是行事作风相比于之前,要低调许多。
今早上,于公公带人抬来了四箱账册,让他好好对一对数额。
陆杨这两个时辰都在忙着账册的事,眼看着又核对完一本,这才起身走动走动,扭扭脖子。
他走到门前,一边捏着右手手腕,一边抬头看天色,看看还得下几天小雨。
忽然,一道撑着橘红油纸伞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中,并且正往他这边走来。
陆杨捏手腕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望着这道遮挡脸部的身影,缓缓开口道:“郭郎中?”
身影并未停顿,走到屋檐下才显露出了面容,正是郭永常。
郭永常收起伞,甩了几下,放在一旁,才看向陆杨,略显消瘦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意。
“陆郎中,是我。”
陆杨了然地笑了笑,招呼郭永常进来坐。
郭永常点点头,抬步进了屋。
一旁有温着的茶水,陆杨先给郭永常倒了杯茶水,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才在郭永常身旁坐下。
茶盖轻微磕碰茶碗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两人都在静静喝茶,并未说话。
陆杨悠悠地喝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喉,才道:“郭郎中还好?”
郭永常咽下嘴里的茶水,淡淡的兰花香还隐隐在鼻腔中萦绕,闻言,他笑了笑。
“挺好的,还得多亏陆郎中,我才没在牢里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