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突大监边走边道:“舍人,咱家是阉人啊,是陛下的旨意,舍人……”,一直去到门外关上门,又道:“舍人,陛下催的急,还是快些吧”。
烦了一把捂住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潇潇从被子里钻出头,“噗嗤”笑道:“陛下对郎君还真是待如子侄,竟然派了吐突大监来”。
烦了脸色一沉,“还笑,刚才没被那死太监看到哪吧?”。
潇潇道:“没有,他是阉人……”。
“阉人也不行!”。
阴着脸上车去往大明宫,看他脸色不好,吐突大监又往旁边挪了挪,“舍人,咱家不想来叨扰,是陛下的旨意,说舍人未起就掀被子……”。
烦了对老李的操作心服口服,堂堂皇帝竟然派宦官去掀大臣的被窝,真是天下奇闻。
进到紫宸殿,老李和表弟都在,还有许久未见的老牛和李德裕,二人齐齐躬身行礼,“郎君”,神色恭敬。
老李不禁暗叹,他对牛李已经很熟悉,两人都有宰辅之才,也一样心高气傲,行事风格却迥异。
老牛坚持原则更加稍显古板,李德裕风格更灵活不认死理。也因此经常因政事吵的脸红脖子粗,好在二人能经权衡选出更合适的方案,另一个也能妥协让步,而让步的哪个通常会加一句:若非看在郎君面上,此事定不能让你。
二人从不避讳自己与烦了的关系,并以此为荣,俱言:某受杨公提拔,多蒙教诲,皆安天下正德行之高论,无需片语避人。
老李很清楚,烦了在中间,俩人就是互补的好搭档,烦了若不在,俩人早干起来了。
几人就坐,烦了也知道了招他来的原因,还是因为吐蕃求和,这次赞普开出的条件更足:纳贡。只要双方议和停战,吐蕃每年按时纳贡,也就是说吐蕃承认自己比大唐低一等,这无疑是极大的外交胜利。
老牛为首的一伙认为可以暂时议和,大唐趁机休养生息,过几年再收拾他们。
李德裕一伙则认为不能议和,原因和此前烦了的观点一致,议和大伤士气,不利于以后收复故土。
老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派人去招烦了,结果从传旨宦官到魏从简,最后吐突大监亲自出马掀被窝才叫来……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烦了也不客气,说道:“吐蕃想要议和,纳贡不够,把秦州还了再言其他,除此不必多费口舌!”。
众人齐齐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竟然说出这个条件。秦州不是一般州郡,那可是陇右一等重地,尚戒心的老窝,而且秦州对于大唐的意义更不一般,是陇右李氏的宗祠所在。
老牛皱眉道:“吐蕃恐怕不会答应”。
这话说的很委婉,吐蕃是肯定不会答应,割个原州,成州这样的边角或许有希望,一开口要人家陇右制所,这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不骂娘都算好了。
烦了道:“那就不谈,又不是咱们求他”。
老牛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烦了知道,他不是同意而是不愿当众驳自己面子,遂解释道:“思黯,我去岁自陇右至河西,对两地实情多有掌握,吐蕃无道,百姓心念大唐……”。
将陇右河西局势大概说了一遍,又说了大唐西北各镇的情况,最后说出结论,吐蕃人自己都快玩崩了,大唐兵强马壮,用不着怕他们,攒够粮草直接推过去就完了,议和不议和的无所谓,将来反而可能自缚手脚。
老李等人大喜,烦了从来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有十成把握。
老牛更心服口服,当初谈论淮西战事,众人追问烦了看法,他说自己没去过淮西,不好断言。如今他说陇右局势做出结论,因为他真的去过那里。
事情就此决定,想和谈,先把老李家的祖地还了再说。
又说了些陇右河西的见闻,说起唐人被欺辱,众人皆唏嘘不已。
牛李二人回去忙政事,烦了也起身告退,老李却叫住他,“别走,活儿还没干完呢”。
说罢指了指御案上一摞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