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攻防战打的双方都难受,却又都能勉强接受,打打停停到了六月二十六,咀洛的目的达到了,安西军正辅兵折损七百多,三分之一的折损率。
可他又很痛苦,天气愈发炎热,打了这么多天,死掉几千人,连关墙都没摸到过,士气已低落到极点。
烦了的目的也达到了,士兵完成了蜕变,不再畏惧厮杀,也不再无脑上头,坦然面对命运,配合愈发默契。
正兵依旧是一千余人,其中包括近四百胡人。辅兵也还是一千,三县给补充了几百壮丁,阿墨从运粮的民夫中挑出几百人也编了进来。已经不需要民夫运粮了,因为武州已经无粮可运,也几乎无丁可征。
阿墨也很痛苦,士卒折损,连粮草带牛羊还能吃四天,铠甲和兵器损坏严重,箭矢基本用光。
六月二十七,吐蕃人没来,爷俩再次巡营,这是每天必做的事,士兵们笑着行礼,又懒散的坐在地上说话,盐井关内已经不分唐人和胡人,因为他们互相救过很多次命,最开始的时候还记着次数,后来干脆不记了,也没法记。
烦了一脸轻松的说笑,他能叫出许多人的名字,士兵们也一脸轻松,在失去三分之一的兄弟后,他们竟然更加坚信能战胜敌人。
到人少的地方,阿墨低声道:“阿塔,粮草只剩三天,该撤了,留下这支精兵”。
他坚信,只要兵力差距不过于悬殊,这两营步卒能正面硬撼任何敌人,他们应该装备最精良的器械,成为安西军中的王牌,不该浪费在这里,此时撤退正是时机。
烦了看了他一眼,问道:“阿墨,大好时机,你怎么能想到撤退?”。
“大好时机?”,阿墨愕然,箭尽粮绝,军械损坏严重,对手十倍兵力,哪来的大好时机?
烦了边走边道:“贼人士气已沮,懈怠至极,我士卒精锐敢战,对谷北地势了如指掌,还不能算大好时机?”。
“可……可贼人仍有数万之多,我军中已近断粮,军械也……”。
烦了摇头轻叹,阿墨足够聪明也足够努力,可惜童年悲苦使得他心理过于悲观,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不敢赌乃是为将大忌。
“阿墨,你记住,不要轻言放弃,越是艰难,越要沉住气仔细观察,或许就能发现大机遇”。
随后他下令全军杀牛羊饱食,火头军做面饼军粮,本来就要粮尽,还要士卒饱食做面饼,许多人猜测是要撤军了。
当日过午,带着阿墨去往西侧烽火台,遥望吐蕃大营,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模样,四周有零星骑兵警戒,谷口处只有百十个步卒。
看了一阵,阿墨低声道:“阿塔,贼人明日恐怕不会出战”。
吐蕃人损失惨重,士气低落,若要再战,必要出动精锐挽回颓势,战前犒军等准备必不可少,而今大营里到处弥漫着懒散,所以他猜测明天咀洛不会出兵。可吐蕃人能歇几天再战,安西军却已近断粮,实在等不了了。
烦了轻笑道:“放心,咀洛熬不住”。
盛夏季节本不利征伐,可尚戒心有足够的理由和信心快速扑灭武州叛乱,盐井关兵少粮乏,咀洛却被堵在这里停滞不前,要承受很大压力,更何况眼看进入七月,最热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再不快点,后边更麻烦。
阿墨将信将疑的点头,过了一阵又道:“阿塔,贼人懈怠至极,是否发动一次夜袭”。
烦了摇摇头道,“草木葱绿,贼人大营稀疏,不足以火攻,我军中士卒半数夜盲,以数百之兵发动夜袭,难有大的战果,且祸福难料”。
阿墨皱眉良久,终无所获,只能苦笑着道:“阿塔,你就告诉我吧”。
他知道阿塔在考他,却怎么都想不出办法,手下就这些人,箭尽粮绝,还能怎么打下去?
烦了指着谷口西侧约五百步道:“那里有个坑,能轻松藏下几百人”。
又指向谷口东侧五六百部,“那里有道沟,也能藏兵”。